楚玉一連攔了幾個，不是目露鄙夷，就是猛然受驚般小跑著躲開了。

不過楚玉也觀察的仔細，集市上往來閑逛都是穿著粗布葛衫的婦人，縱使有些閑錢基本都拿去貼補家用，置辦物件，扯布買棉花。

即便聽楚玉說了動心，倒時候一聽價錢，更不敢試用。

日頭正當(dāng)頭，曬人的厲害，楚玉索性就找了個樹蔭底下，依靠著大樹，目光悠閑打量來來往往的人。

有人指著楚玉，“看那傻子，聽說和她哥嫂都斷了關(guān)系呢！”

“可不是，還聽說是搶了那獵戶的銀子還了哥嫂，如今又跑到街上發(fā)瘋了?！?/p>

“行了，行了，別說了，讓那傻子纏上可就不好了?！甭啡说拈e話一字不差的傳入楚玉的耳朵里，她微微瞇著眼，將嘴里咬爛的干草吐掉，然后手撐著地一躍而起。

楚玉的身材肥碩，難得的靈活是她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了。

一位身穿錦布羅衫的中年婦人從不遠處的胭脂攤位上挑選一陣，竟是一件也沒看上的。

她身后跟著一個半大的丫頭，粗布衣裳，頭頂雙螺髻，面頰被日頭曬得紅撲撲的，一頭的熱汗。

饒是如此，夫人仍舊沒有停下來歇腳的意思。

楚玉觀察一陣，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去，那小丫頭也是個機敏的，伸長了手攔著她，“你要干什么？”

精明的眼珠子四處一轉(zhuǎn)，旋即扯著嗓子大喊，“來人啊，來人啊，傻子發(fā)瘋了?！?/p>

楚玉的名聲在外，瞧著她目光急切，又沖上來，一般人能不害怕？

“嘿嘿，我沒有惡意?！?/p>

夫人嫌惡的后退了兩步，更是將手掩在鼻子前，“紅兒，趕走，趕走?！?/p>

隨著小丫頭的呼喊，周圍來了幾個人高馬大的莊稼漢，隔著葛布衫子都能感覺到他們身上孔武有力的肌肉。

楚玉心生膽怯，后退一步，但眼看著集市上人越來越少，若是錯過了這位夫人，怕是今日更不得人賞識。

楚玉咬了咬牙，“楚玉，今兒來也不為別的，就是想告訴夫人，您可真丑！”

果然，楚玉的話音未落，那夫人已然停下腳步，神色不悅，纖細的手指一抬，“你這傻子，自己平日不照鏡子也就罷了，還敢調(diào)侃我？給我打！”

楚玉有限的記憶中，這位夫人是地主劉家的繼室。

雙十年華嫁給了五十出頭的老頭子，少了農(nóng)活的折磨，她養(yǎng)的比之前好了許多，只是舊日積累下來的凍傷，粗糙的皮膚不是輕而易舉的就能養(yǎng)好的。

楚玉靈巧的躲開男人的拳頭，這些人都是劉家的長工，格外聽劉夫人的話，對楚玉這個傻子是下了狠手。

楚玉躲得氣喘吁吁，一面跑著一面大喊，“夫人早上起床時，臉上可是會滿面油光？可會覺得用清水洗不凈臉，是否會額間長痘消不下去？”

“慢著。”劉夫人走上前來，重新打量楚玉，見她衣著破落且臟，皮膚又黑又粗糙，身材肥碩，目露輕蔑，“人人都說你是傻子，可是癡傻之人說話倒是挺有道理的?！?/p>

“我知道夫人對我的話有疑惑，不過沒關(guān)系?！背癯脵C將草藥筐子從籃子里拿出來，然后請夫人坐下。

劉夫人臉色不悅，所見之處，哪里有坐的位置？

楚玉嘿嘿一笑，連忙脫了外衫，鋪在石頭上，“夫人，請坐下來，我有辦法讓你變得更美，若是您不滿意我分文不取。”

劉夫人遲疑片刻，她心里對楚玉十分好奇，畢竟楚玉說準(zhǔn)了她的每一件事兒，也是抱著試試的心態(tài)，看著楚玉從背簍中翻找了許多破草爛葉子，用搗藥的杵子碾碎。

楚玉轉(zhuǎn)頭吩咐小丫頭，“你叫紅兒是吧，可否幫我打盆清水？”

紅兒可看不慣這個傻子，別了頭不理。

楚玉又看向劉夫人請求，“夫人，可否勞煩準(zhǔn)備盆清水來呢？”

劉夫人抬起眼眸，“紅兒。”

小丫頭將袋子往上提了提，不情不愿的走了，也不知道去了何處，回來的時候倒是端了一木盆的清水，還搭著一條白色的面巾。

她一一遞給楚玉，道：“仔細點，我們夫人皮膚嬌嫩?！?/p>

楚玉瞧得清楚，劉夫人氣色不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面上用了許多鉛粉，晚上清洗不凈，不僅會悶痘，影響毛孔粗大不說，膚質(zhì)也會日益差。

楚玉用清水給劉夫人潔面過后，將碾碎的草藥均勻地涂抹在她臉上，剛抹了一層，她就說臉上清涼的很，想摸被楚玉按住了手，順便將她的手上也涂抹了一層，看著她滿臉綠油油的實在有些嚇人。

周圍也圍過來許多人，許多人都在說劉家夫人瘋了，竟然敢讓一個傻子拿她戲耍，楚玉聽在耳朵里，心里只是冷笑，今日她不僅要賺錢，更要為自己正名。

李默就站在不遠處瞧著，有人問了兩遍，才將獵物賣了。

賣光了也不走，就在那邊看著，傻姑娘楚玉真的有些不一樣了！

面膜敷了一盞茶的時間，楚玉攥濕了帕子，將夫人臉上的草藥擦拭干凈，又開始快速的碾磨了一樣草藥，拈出來的汁液小心翼翼的倒在手心上，揉搓熱乎了掌心，輕輕地順著劉夫人臉部的曲線一點點的揉捏。

劉夫人十分舒爽，喉頭里發(fā)出舒服的聲響，又被自己驚愕住了，猛然睜開眼睛，見著周圍圍了一圈人，嚇了一跳，揮著手，“都散了去，散了?！?/p>

楚玉輕聲笑著，“夫人何必在意這些，他們都是夫人顏色變得更加明艷的見證者?！?/p>

楚玉說著給自己凈了手，然后轉(zhuǎn)頭問眾人，“你們可有鏡子？”

這年頭銅鏡也是個稀罕物，平常農(nóng)戶能去哪弄鏡子了，看客不僅不理楚玉，更隨著她的目光退遠了去，仿佛她是什么可怕的東西似的。

楚玉面色一緊，然后轉(zhuǎn)過頭去，劉夫人已經(jīng)打發(fā)了丫鬟去買了銅鏡回來，她欣喜地摸著兩頰，又滑又白，她指著楚玉的背簍，“你那筐里的東西我都要了?！?/p>

楚玉愣了一下，嗤笑，“我這東西不能亂用，我賣的是手藝。”

劉夫人掏出錢袋，抓了兩塊碎銀子，足足二錢，“那我便雇你了?！?/p>

楚玉掂量兩下，心中不免松了口氣，笑著道，“謝過夫人，我第一次生意，給您個優(yōu)惠，您滿意就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