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吟漆黑清透的眼底一片冰寒，看上去比殺氣騰騰的蘇晟還不好惹。

老太太扶額喊頭疼，董氏定了定神，“話是這么說，可府里管事的畢竟還是大嫂?！?/p>

“晚吟，老太太為你母親著想，你怎么不識好歹！”

董氏以為蘇晚吟和父親幾次鬧不愉快，一定會因為林氏幫著她們。

蘇晚吟輕掀眼皮，“母親上次說了，柳夫人是父親房里的，父親愿意宿在何處是父親的自由，母親并未因此有半句怨言。老太太心疼母親，晚兒替母親心領(lǐng)。”

“可此事你們從未與母親商量，眼下鬧了禍卻要陷母親于不義，恕母親不能認(rèn)！”

老太太打死也沒想到蘇晚吟會當(dāng)眾讓自己難堪？

“哼！歷來便有的規(guī)矩，老身有什么錯！”

“但也有規(guī)矩，妾室生下長子寄養(yǎng)主母名下，母親沒必要用這么陰狠的手段將父親推遠(yuǎn)?！?/p>

蘇晚吟直視老太太，把話說到透徹，“祖母，此事就是東院自作主張，與我母親無關(guān)，實在不行將薛婆子打上十板子，問問她究竟領(lǐng)的是哪院命令?！?/p>

“你！”老太太跌坐在榻上，又是撫額，又是揉胸，一副被氣的難受樣。

董氏也急了，“你這孩子怎么頂撞長輩？老太太本就身子不舒服，若被你氣出個什么，你擔(dān)當(dāng)?shù)闷饐幔俊?/p>

蘇晚吟波瀾不驚，“這么多年請大夫看大師不都是母親在擔(dān)當(dāng)？她自己生病都不舍得買補品，卻拿上千兩的人參給祖母用著，銀子流水般花出去，不求東院感恩，也不至于讓你們這般坑害吧！”

老太太閉著眼直挺挺往后倒，董氏哪還敢再挑撥，喊道，“快請大夫！老太太暈了···”

一片慌亂中，珍珠見蘇晚吟點了頭才出去找大夫。

從東院出來，蘇晚吟追上蘇晟，“父親?！?/p>

蘇晟從小就被老太太各種刁難擠兌，這些年要不是林氏替他面對，他怕是早被逼瘋了。

這才回來多久，又是給伊兒喝避子湯，又想離間他和林氏的關(guān)系。

蘇晟感覺筋疲力盡，“我不會遷怒你母親?！?/p>

蘇晚吟愣了一下，口吻帶著三分輕蔑，“今日晚兒若不曾出現(xiàn)，希望父親也能這么決定?！?/p>

蘇晟無言以對，見她素手遞來一塊青煙色拳頭大小的玉石，“此乃暖玉。父親可讓柳夫人每夜放在小腹處取暖，再配合湯藥艾灸，必能暖回來?！?/p>

蘇晟喉結(jié)動了兩下，有這寶貝，伊兒可免受許多苦。

卻聽她又道，“可以讓大夫驗過再用?！?/p>

他一哽，“之前是父親錯怪你，讓你受委屈了。”

蘇晟想再說兩句，蘇晚吟卻頭也不回離開了。

回到銀暉園，林氏正在用早飯，蘇晚吟添油加醋將老太太和董氏的嘴臉說了個一清二楚，林氏胸口一陣起伏。

今日若不是晚兒及時過去，她和夫君的關(guān)系只會雪上加霜。

林氏想想都后怕，“白眼狼！這么多年我竟沒瞧出她們?nèi)绱藧憾荆≡詾椴贿^是小門小戶愛計較罷了，沒想到···”

“母親別氣，以后有晚兒幫您撐著。”蘇晚吟怕母親受不住，但此事不能瞞，短暫的痛苦總比被吸干血絕望而死要強。

“這么多年，我是真把她們當(dāng)家人。”林氏眼眶泛紅，氣結(jié)于胸，“咳咳咳?！?/p>

從林氏房里出來，蘇晚吟心里也不是滋味，吩咐青玉，“前幾日我讓張媽換得銀錢還有不少，你讓大夫開最好的藥，別舍不得。”

“是。”

“張媽。”

“奴婢在。”

“告訴賬房，后半年佑哥兒的學(xué)費別交，把錢先給老太太用。下月教書先生生辰，往年母親都備厚禮，今年什么都別送?！?/p>

張媽點頭，“奴婢這就去辦。還有···馬上月底，要給府里下人發(fā)月錢了，還、差些···”

蘇晚吟倒不急，“父親的賞賜這幾日就下來，這是喜事，他會放賞的?！?/p>

張媽退下，沒敢提夫人發(fā)愁程夫人過壽的事，蘇家不比別人，拿出去的東西得一等一好，可現(xiàn)在賬上哪有銀子可用。

日落前，張媽又拿了不少東西出去，比對好幾家才當(dāng)出去，臨出門還叮囑掌柜，“東西看好了，我會來贖的?！?/p>

“您放心?！?/p>

掌柜面上陪笑，見人出去后呸了一聲，“這么稀罕的物件都拿出來了，過兩日怕是要發(fā)賣下人了吧，還贖什么！”

張媽還沒回府，錦衣衛(wèi)已在宮門前等著稟報晉王。

裴明奕坐著轎輦，不緊不慢非要和程時安并排走，明知故問，“程公子孤零零一個，看著怪可憐的，要不本王派人送你回府？”

程時安捏著拳頭，嚴(yán)如和賈貴死在北鎮(zhèn)撫司，嚴(yán)家又被流放苦寒之地，他因和嚴(yán)如有往來，停職三日配合調(diào)查，剛恢復(fù)東宮伴讀就碰著晉王。

好像他專程在等自己。

“多些王爺好意。微臣自己可以回去。”

“程公子和嚴(yán)如交情不錯，卻出淤泥而不染，幸好辜負(fù)太子和父皇信任?！?/p>

程時安頓步，“程家為陛下效忠，祖父一日不敢懈怠。時安有幸為太子陪讀，更是謹(jǐn)言慎行，讓王爺失望了?！?/p>

裴明奕也不生氣，見他腰間空空如也，輕挑下眉，“今日怎么不戴蘇小姐做得荷包的了？”

“她為微臣做得東西多了，難道日日都掛哪一個？”程時安反問一句，目光掠過晉王腰間的鳳羽荷包，“哪個男子家中沒有良妻，日日都戴反倒讓人誤會就那么一個，顯得小氣?！?/p>

宮里都傳遍了，晉王有心上人，早朝時連陛下都注意到他腰間的荷包了，跟花孔雀似的。

但程時安突然就想到那雙手繡花的樣子，再看荷包上細(xì)密的陣腳，心里浮起說不清道不明的柔軟。

裴明奕嗤笑，“本王怎么聽著蘇小姐對你像敷衍，想到什么就送個什么?！?/p>

程時安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下意識想反駁，結(jié)果裴明奕幸災(zāi)樂禍道，“說起她來，這兩日坊間對她議論挺熱鬧的?！?/p>

程時安聞言，頓生厭棄。

他明明已告誡過，可她不知收斂，又沖撞祖母和嬸嬸，她不要臉，程家還要呢！

“王爺有佳人相伴，微臣的人就不勞您操心了。何況女子院門里的事也犯不著辛苦錦衣衛(wèi)吧?！?/p>

“微臣告辭！”

一出宮門，程時安恨不得插雙翅膀瞬間消失。

裴明奕嘲弄一笑，真期待他知道蘇晚吟跟了自己會是什么表情？

候著的錦衣衛(wèi)上前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裴明奕搓了搓手指，輕哼一聲，“蘇晟真是個窩囊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