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天晚上，我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只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這么興奮過。

我是怎么都想不到，老爺子竟然真是個行里的先生，而且還是個降術(shù)師，聽陳老頭說的那意思......貌似他還不是一般的降術(shù)師！

在行里，他應(yīng)該挺有名的吧？

想起陳老頭跟老爺子說的那些話，我心里也不禁有些五味陳雜。

從小到大，老爺子都沒讓我吃過苦，除開教我中醫(yī)藥理的時候有些嚴(yán)肅外，其余的時候，完全可以說是把我寵上了天。

之前我只當(dāng)老爺子是在教我一技之長，好讓我以后可以繼承這間藥鋪，或是像他那樣當(dāng)個赤腳中醫(yī)。

現(xiàn)在想來，老爺子不過是在給我留條退路罷了。

哪怕不吃沈家的這碗先生飯，我也一樣可以靠著這間藥鋪活下去，甚至還能活得比普通人滋潤一些。

但那種平平淡淡的生活，真是我想要的嗎？

我想到這里，睡意又減了三分，躺在床上，再也閉不上眼睛了。

次日清晨。

我草草洗漱了一番，便迫不及待的下樓去找老爺子。

意外的是，他今天竟然沒有開店，也沒有出去打麻將，而是端端正正的坐在茶桌旁，像是在特意等我一樣。

看見我后，就沖我招了招手，示意讓我過去。

走上前一看，桌上擺了個我從未見過的大木箱子，老爺子的右手就搭在箱蓋上，左手夾著半支煙，表情復(fù)雜的看了看我問：“你覺得當(dāng)醫(yī)生怎么樣？”

“可以啊?！蔽倚Φ溃骸胺凑衣犇愕模阕屛腋缮段腋缮??！?/p>

聞言，老爺子點(diǎn)點(diǎn)頭，猛抽了兩口煙，又問我：“怕死嗎？”

“怕。”我沒猶豫，很直接的問：“是個人都怕死啊，爺，你怕不？”

得到這個答案，老爺子忍不住笑了起來，連連點(diǎn)頭：“我肯定也怕啊，你個崽兒這么怕死，等我以后走了，我那些個仇家真找上門來，你還不得嚇尿褲子？”

“那還不至于?！蔽衣柫寺柤纾骸按蟛涣烁麄兤戳藛h?！?/p>

“你能拼過？”老爺子反問我。

我沒說話，默不作聲的看著他，眼里的答案不言而喻。

“得了，世安，我也不跟你廢話了?！崩蠣斪涌人粤藘陕?，渾濁的老眼中，似是多出了幾分無奈：“老陳說得對，我是該給你一個機(jī)會，但我又不想給你這個機(jī)會......”

“爺，你一直都寵我，啥事都順著我來，這事......你能聽我的嗎？”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老爺子抽著煙，看了看我：“你說。”

“我想學(xué)你那些本事。”我坦誠的說道，眼里滿是認(rèn)真，沒有半點(diǎn)開玩笑的意思：“沈家的本事代代相傳，要是因?yàn)槟悴幌胱屛覍W(xué)，就讓本事斷在我這一代，那么列祖列宗肯定不同意啊，要不你給我個機(jī)會試試？”

“沈家的本事，不傳無用之人。”老爺子嘆了口氣：“在我那一代，我們沈家的子弟不少，但真正夠資格學(xué)本事的人，只有我一個，到你爸那一代，他倒是爭氣，獨(dú)生子就他一個，他也過了那道試煉關(guān)......”

“試煉？”我一愣。

“這樣吧，咱們賭一把?！崩蠣斪有α诵Γ骸叭绻隳苷罩蚣业囊?guī)矩過關(guān)，那么我就讓你入行，吃這一碗死人飯，要是你過不了關(guān)......”

“要是我過不了關(guān)，我就在這間藥鋪混一輩子?！蔽医舆^話茬，說道。

“行，就這么說定了?！崩蠣斪狱c(diǎn)點(diǎn)頭，猛地一把掀開了箱蓋。

剛看見這個大木箱的時候，我還在納悶，這箱子看著眼生，老爺子是從哪兒搞來的？

等到他打開了箱蓋，我看見里面裝著的東西后，頓時就更納悶了。

“你去劫金鋪了？”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老爺子瞪了我一眼，沒好氣的罵道：“這是沈家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東西！劫你個仙人板板！”

木箱里裝著的，是十八副巴掌大小的金棺，絕對不是銅打的，這點(diǎn)一眼就能看出來。

看見這些金棺，我只感覺像是在做夢，這也太夸張了吧？

要是把這十八副金棺全給賣了，我這輩子絕對不愁吃喝??！

“上面刻的是啥子字？”我好奇問道。

這十八副金棺，每一副棺蓋上，都刻著幾個類似于甲骨文的圖案，看著很是顯眼。

聽見我的問題，老爺子也沒多解釋，隨口說了句：“那是泐睢文，是專門寫給鬼神看的文字?！?/p>

（注釋：泐le第四聲，睢sui第一聲。）

“這些字都是啥意思?。俊蔽矣謫?。

聞言，老爺子指了指最左邊的那副棺材，依次給我介紹了起來。

“拔舌，惡剪，鐵樹，孽鏡，蒸人，銅柱，刀山，寒巒，油鍋，畜坑，石壓，舂臼，血海，枉死，炙峰，鬼磨，鋸身，磔地?！?/p>

“這些詞兒聽著耳熟，有點(diǎn)像是民間傳說里的十八層.......”

沒等我把話說完，老爺子就點(diǎn)點(diǎn)頭，說：“這十八副棺材，就對應(yīng)著十八層地獄?！?/p>

“你拿這些棺材出來......是準(zhǔn)備傳給我？”我興致勃勃的看著他。

“狗屁，你個瓜娃子想得倒美！”老爺子沒好氣的說：“等老子死了，這些東西才歸你保管，你現(xiàn)在可別動歪心思！”

說著，老爺子掐滅煙頭，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你要入行，那就必須用到這些棺材里的東西。”

話音一落，老爺子就站起了身，走去柜臺那邊拿來了一個型似香爐的罐子。

等他坐回椅子上，這才將那些金棺一一打開。

只見這些棺材里裝的東西，全都是類似枯木一樣的物件，仔細(xì)看起來，還有些像風(fēng)干過的肉干。

這些“肉干”什么形狀的都有，有大有小。

有的明顯看起來像個人形，有的殘缺不全，就只有一截，看著跟木頭塊一樣。

湊近了聞，這些東西還帶著一股子腥臭味。

“爺，這都是什么?。俊蔽液闷娴膯柕?。

“十八落惡子。”

老爺子說著，從棺材里拿出一塊“肉干”，小心翼翼的用手掰下來一小塊，將其放進(jìn)罐子里，之后才物歸原位把大塊的“肉干”放回棺材蓋上了蓋。

這套動作，老爺子一共重復(fù)了十七次，除開靠邊的一副棺材外，其余的都被他打開了。

“爺，這個棺材里的東西咱不用？”我問道，指了指那副唯一沒開過的金棺。

老爺子嗯了一聲，頭也不抬的說：“那個棺材里沒東西，是空著的?！?/p>

“里面的東西呢？”我好奇的問。

“被你老子用完了?！崩蠣斪佑行┎荒蜔┑恼f道。

聽見這話，我稍微愣了愣，沒等我多問，老爺子就擺擺手，催促著讓我回房間等著，他要先把這些棺材收起來。

在上樓之前，我特意問了幾句，這些肉干要咋用啊？我入行的試煉是啥？不會是讓我把這些玩意兒全吃了吧？

“不是。”老爺子說：“等會我要給你動個手術(shù)，把這些落惡子埋進(jìn)你的皮肉里，要是你在中途叫一聲，或是半路昏迷過去了，就算你過不了關(guān)。”

我一驚，沒說話。

“過不了關(guān)，沈家的這碗飯，你就沒資格吃，這是規(guī)矩?！崩蠣斪由钌畹目戳宋乙谎郏Z氣很是復(fù)雜，似乎是想讓我知難而退：“你真的想好了？”

這拜師學(xué)藝.......難道不是磕幾個頭就完事了嗎.......怎么還帶做手術(shù)的？

把這些東西埋進(jìn)皮肉里不會傷口感染吧？？

老爺子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便解釋了句：“各家有各家的規(guī)矩，咱們沈家的規(guī)矩就是這樣，你要是后悔了，現(xiàn)在還來得及。”

我撓了撓頭，雖說心里有點(diǎn)害怕，但我清楚，老爺子肯定是不會害我的。

“試試吧?！蔽倚Φ溃骸安辉囈淮?，我不甘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