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小屋子里氣氛沉悶。

秦老太氣的心臟絞痛，狠狠的抹了一把臉，勉強撐著站起來，兩條腿還忍不住的打哆嗦。

“好…好！好一個兄友弟恭！”

“二郎在戰(zhàn)場上賣命，軍餉都給橫風交學堂的學費，你老三翻臉不認人！是我白養(yǎng)了你這么個畜生！”

小央寶攥緊了奶奶的手，生怕她一口氣暈了過去。

“我今天就把話放這兒了，央寶就是我秦老太餓死了，也是我秦家的種！”

“三百倆銀子！我就算豁出這個老臉來！我挨家挨戶的磕頭！我也把老二從閻王爺手里頭搶回來！”

“娘！”

“奶！”

一大家子人齊齊出聲，張翠花流著淚要把錢袋子往出掏，卻被秦書河沉著臉給搡進了屋內(nèi)。

秦書龍從李寒梅的手里把那銀子搶回來放在了老太太手心里，三尺的漢子眼眶通紅，“娘你放心，我就算是去醫(yī)館給人當牛做馬，都不會不管二弟！”

秦老太含淚拍了拍秦書龍的手，嘆了口氣，抱著小央寶進屋去了。

“奶，不哭。”央寶一邊要給自己擦眼淚，一邊還要替奶奶擦眼淚，急的恨不得生出三只手來，“寶！努力賺錢，給…爹爹看病！”

“小央寶哦，奶對不起你啊，連帶著你這個小福星也跟著受苦了?！鼻乩咸粗苟〈簏c的孩子，心酸不已。

老三那個畜生，還不如個孩子！她肚皮怎么生出這么個畜生！

小央寶小嘴一咧，哽咽著替老人擦眼淚，“央寶不苦！央寶有家，不會讓爹爹死的！”

秦老太沉沉的嘆了口氣，心事重重的給小央寶換了衣服，安置在床上睡覺，自個人去秦書虎的屋子里守著去了。

屋外，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

雞剛叫了一聲，秦書河緊閉的雙眼陡然睜開，躡手躡腳的下了床，瞧著秦書虎的屋子里的蠟燭還亮著，放慢腳步推開了秦老太的房門，如泥鰍一般鉆了進去。

小央寶睡的眉頭緊皺，天鼠寶卻機警的醒來，和秦書河臉對臉，嚇的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著急的呼喚著小央寶。

“小央寶，快醒醒！你三叔這是要干什么！”

小央寶昨天哭的太累，睡的迷迷瞪瞪的，被吵的醒過來還沒說話就被一張大手死死的捂住了嘴巴。

秦書河和孩子的干凈雙眸四目相對，陡然生出點心虛來。

“小央寶，你也別怪三叔。”

他抱著小央寶就往屋外走，昨日可是和王美蓮那不下蛋的母雞約好了的。

“這家里的日子你也看見了，你爹爹就是個等死的命！”

“跟了那王美蓮，你日子比在秦家好過的不知道多少！”

小央寶被布滿了煙草味的大手熏的頓時回過神來，大眼睛里滿是恐懼，不斷的在秦書河的懷里撲騰著。

她不要被賣給王美蓮！她只有一個娘！

秦書河沒想到半大的孩子力氣這么大，冷不丁的被踹了一腳，也有點惱火。

“你別不識好歹，你以為你個丫頭片子能值多少錢？”他冷著臉扯了點抹布塞在小央寶的嘴里，下了狠勁的揪著她的臉。

“給了那王美蓮家是你命里的福分，不然你這掃把星早就凍死在路邊了！”

小央寶急的直哭，無助的朝著爹爹的房子里叫喚，可惜都被臭烘烘的抹布擋住了所有的求救。

天鼠寶急的上躥下跳，毛都掉了幾根，惡狠狠的威脅著。

“秦老三，你要是敢把小央寶給賣了。我詛咒你下十八層的地獄！不得好死！”

可惜他只能和小央寶交流，秦書河只覺得耳邊嗡嗡的，不耐煩的抱起小央寶就往外走。

輕輕的拉開大門，秦書河一下子愣住了。

太陽才剛剛露出個頭，院子外頭已經(jīng)烏拉拉的圍著一大幫人，此時正圍著一頭老黃牛指指點點。

一瞧見他抱著個滿臉是淚的孩子出來，面面相覷。

這年頭不是家家的日子都過的好，多的是那為了活下去把孩子賣給人伢子的，可誰都知道這秦家的小掃把星就是那秦老太的命根子。

這要是被老三賣了，那老太婆還不把村子給掀了？

周大娘擠在人堆里瞧見小央寶，急的趕緊扒拉開人走上前，沖著院子里就嚷嚷。

“秦老太！你個昏頭鬼！還睡呢！”

“你家央寶要被你家老三帶去賣給人伢子了！”

她這一嗓子嘹亮，嚇的做賊心虛的秦書河差點坐在地上，這么多雙眼睛看著怎么著也帶不走小央寶，心里啐了好幾口周大娘多管閑事，趕忙把堵在孩子嘴里的抹布給拿了出來，扔在一邊。

佯裝無辜：“周大娘，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我到底也是個當?shù)?，怎么做的出把孩子賣給人伢子的事情來！”

周大娘沖著他啐了一口，嫌棄寫在臉上。

“你打沒打算賣，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秦書河還想腆著臉，被掛著倆黑眼圈的秦老太一個巴掌扇在臉上，一個踉蹌坐在了地上。

“秦書河！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是不是！”

小央寶呸著嘴里的臭味，踉蹌著撲進奶奶的懷里，眼底含著淚，小嘴巴抿的緊緊的，倔強的告狀。

“奶！三伯！要把央寶賣給王…美！”

她說話本就不利索，這節(jié)骨眼被一嚇，說話更是顛三倒四。

“王美蓮！”

秦橫風一聲稚嫩的爆喝打斷了她的結(jié)巴，上前從奶奶手里接過小央寶，冷眼看著被打的臉都腫了的親爹。

就一句話，讓在場的秦家人茅塞頓開。

秦老太氣的脫下鞋底照著秦書河的腦袋就一頓抽，嘴里一頓臭罵。

“你不知道那王美蓮是個什么畜生??！她為什么到今天沒個孩子！還不是當初想要個小子！”

“硬生生的把那女娃子在水缸里淹死了！”

“昨日我就說她怎么看著我家央寶兩眼放光！敢情是肚子鼓不起來拿我家央寶填眾人的嘴呢是不是！”

秦書龍也沒想到三弟竟然做出這種荒唐事，捏緊了拳頭定了他好幾下。

秦書河沒想到被親兒子揭穿，被打的嗷嗷直叫喚，再三求饒，鼻青臉腫的才保住一條小命。

“娘，書河這事做的不對，我給你磕頭了。”

張翠花是又恨又氣，紅著臉和婆婆說好話，“現(xiàn)在二郎還病著呢，咱們別讓村里外人看笑話?！?/p>

說著，她從懷里掏出個錢袋子塞到秦老太懷里，才算是讓秦老太勉強收住了火。

老三家的孩子和媳婦兒都懂事的很，素日里對央寶也照顧有加，秦老太惦記著他大男人的臉面，壓下火氣，湊過去給安慰央寶。

“央寶，不怕，奶在這兒，誰都不敢把你賣了?！币姷角丶胰苏嫘膶嵰獾膿男⊙雽?，天鼠寶這才放心，打了個哈欠鉆回小央寶懷里補覺去了。

小央寶含淚點了點頭，抱著大哥哥的脖子好歹是有了點安全感，注意力很快被眾人圍著的老黃牛吸引。

看夠了秦老太對這個掃把星的偏愛，眾人嘖嘖舌，到底是人家的家事，也沒好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