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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云裳正忙著擦完手小心翼翼的將外裳脫了,生怕再沾上什么污穢之物,隨口一答,“四少爺啊?!?/p>
云鈺臉色一沉,脫下的袍子也沒管,看了渾然不覺的云裳一眼,“那你管大哥他們叫什么?”
“叫大少爺啊。”云裳察覺事情有點不對勁,終于抬起頭看向這個有點生氣的少年,云鈺一張白皙的臉都開始泛紅,有些生氣還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朝著云裳說了一句,“你就打算和我們這么生分下去?”
云裳噎了一噎,香香手疾眼快的撿起來云鈺脫在地上的衣服,“小姐總說大家是一家人,怎么可能和四少爺您生分呢?!痹柒暤哪樕@才好看了一點,香香頓時眉開眼笑的指著穿著中衣的云鈺和云裳,“您看,您和小姐這不就是坦誠相見了嗎?”
云鈺這才后知后覺的退后一步,剛剛好看了點的臉色頓時又變成了紅色,雖說是自己的妹妹可總歸是男女有別,云鈺咳了一聲,“回去好好洗洗,我......我先走了?!?/p>
云裳尚在品味香香那一句“坦誠相見”,再抬頭的時候就已經(jīng)看不見云鈺的影子了。
香香一拍自己平平的胸口,“看看咱這本事,小姐你可真不討人喜,說話總是冷冰冰的?!?/p>
云裳苦笑了下,看了看她還抱著的臟衣服,“我那身就別洗了,直接丟了吧?!?/p>
香香點了點頭,“我也覺得這衣服怪晦氣的?!彼笏加蚁耄叭幽膬汉冒。俊?/p>
云裳敲了她一下,“丟在大街上,泔水桶你認識不?”
兩人回去趕緊收拾整齊,還在套袖子的時候,就聽見王媽大嗓門的在外面吵吵,“五小姐,二夫人請您去一趟?!?/p>
“哎,來啦?!?/p>
兩人匆匆忙忙繞過了花叢往前廳趕,云裳腰上的帶子還沒系好,只能邊走邊系,香香一個勁兒的嘟囔,“打咱們大老遠的來了,咱還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云裳笑了下,手底下飛快的把帶子系好,“以后要是能過上消停日子就算不錯?!?/p>
“小姐,要不咱們回揚州吧。”香香提議。
“不回。”云裳回答的斬釘截鐵,“來了就要立住腳,你忘了我答應(yīng)過母親,要讓你和丁姨都過的好?!?/p>
香香頓時感動的雙眼通紅,只差流出眼淚,“小姐,你真好?!?/p>
云裳勉強勾起一個微笑,“別這樣,一會兒前面還要打起精神來,知道么?”香香重重的點了點頭。
前廳,已經(jīng)有下人收拾了屋里的污穢之物,也打開了窗戶通風(fēng),王媽點起了一爐香,房間里總算是能進得來人。一個留著山羊胡的老頭將手放在云裳的脈門上,沉吟了片刻,“依老朽之見,小姐是吃了什么不潔的食物才會導(dǎo)致急性的嘔吐?!?/p>
“不會呀,早上大家一起吃的早飯,都是一樣的食物,為什么只有三小姐一個人有這種反應(yīng),而其他人都安然無恙呢?”王媽對那個郎中說道,郎中沉吟一刻,“小姐還進食過什么東西么?”
“讓我想想,哦,有了,小姐早上有輔食蜂蜜的習(xí)慣,每天早上要喝一杯調(diào)好的蜂蜜漿水?!痹粕研睦镆粍樱偷偷膯柫艘宦曄阆?,“丁姨是什么時候被叫出去的?”
香香也是個靈光的姑娘,見小姐這樣問,心里一驚,“不到寅時。那時候......”
“去查查今天早上是誰給三小姐調(diào)的蜜水?”二夫人面色如水。
王媽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就回來了,“回二夫人,是......”
“是誰?大膽的說?!倍蛉说哪樕细与y看。王媽似乎有所顧慮的在云裳的臉上徘徊了兩圈,終于還是下定決心的說了出來,“是丁姨今天早上做的蜜水?!?/p>
云裳嘆了口氣,果然還是如此。香香一雙手都冰涼,云裳反過手捏了捏她的。云裳心里頭明白,上一次在花瓶事件當中,她們不僅沒有討到一丁點的好處,反而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估計這口惡氣她們也不會這么輕而易舉的乖乖咽下,這一次,算是要連本帶利一起收回來了。
二夫人倒是顯得寬容大度,先給了大夫一錠銀子,打發(fā)他開藥方子去,才坐定了在椅子上,拿出十成十的當家主母的派頭兒來,“云裳,你過來?!?/p>
云裳往前走了一步,看著她。
王媽貼心的給她端上了一杯茶,放到一旁,又轉(zhuǎn)過身去照顧云霓,云霓一個勁兒的倒在榻上嚷嚷肚子疼,攪得屋子里沒個清凈。
“既然扯出來了元兇,這就算是咱們的家務(wù)事,旁人在說多了總歸是有損咱們相府的清譽?!倍蛉碎_了腔,接著往下說,“云裳,既然丁姨是你帶來的人,我也不好多說什么,這個事兒,你姐姐被折騰的不淺,你也都看見了,要怎么處置她,你自己看著辦,如若不然,就要按照相府的規(guī)矩辦。”
“云裳敢問二夫人,按照相府的規(guī)矩,要如何處置?”云裳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繡字的鞋面。
王媽接過話來,還未說話就先冷笑了下,“按照相府的家法,蓄意害主,鞭刑一百?!?/p>
鞭刑一百,就丁姨那個年紀,這一百鞭子抽下去,不死也要來個殘廢。香香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牢牢的攥著手里的小手帕,恨不能絞出一汪水來。
云裳在心里冷笑,她到現(xiàn)在都沒有見到丁姨的人,而那個可能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的人,很有可能一會兒就要被人抽打一百鞭子,性命不保。
或許這就是這個社會,弱肉強食,自古而是。
如果自己再這個時候和她們硬碰硬的對上的話,自己肯定是吃虧的那一方,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自己只是一個從千里外的揚州城剛剛奔喪回來的可憐蟲。
丁姨......我怕是要保不住你了。
云裳在心里默默的嘆氣,略微沉吟的時候就聽見王媽那老烏鴉一樣的聲音又叫了起來,“五小姐,這主意可都在您?!?/p>
云裳抿了抿唇,心里思量已定,仰起頭,對著那個高出自己一頭還多的女人輕輕開了口,“丁姨早年追隨母親一路南下,在揚州又是她將我一手帶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母親臨終的時候也千叮嚀萬囑咐,叫我好好照顧她們,可惜,是云裳沒能將她教導(dǎo)好,才讓丁姨做了錯事,讓三姐受了苦,這里......云裳代丁姨給姐姐賠不是了。”她說完,朝著樓云霓的位置淺淺的伏了伏身子。
香香站在她的身后,手帕纏在了手指頭上也沒覺得疼,只覺得自己的眼眶一陣陣的發(fā)熱,看著自己的小姐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忍氣吞聲,伏低做小,香香只恨自己什么忙也幫不上她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和她一起臉上發(fā)熱,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藏起來。
樓云霓在床上把臉埋在枕頭里,聽見云裳這么說,過了好半天才轉(zhuǎn)過頭來哼哼唧唧了兩下,別人也沒聽清楚她說了什么,云裳也不管她,自己站直了身子,對二夫人說,“丁姨到這里不過二日,規(guī)矩欠妥,是我教導(dǎo)失責,所以,云裳覺得,丁姨的事還是云裳自己處置比較穩(wěn)妥,不知二夫人覺得如何?”
二夫人將手里的茶碗蓋子啪嗒一聲掉在桌上,“哦?那我就且聽聽,你待如何處置?”
一瞬間,房間里的人們都將視線放在了這個年僅十四歲的小女孩的身上,她遇事處變不驚,對于二夫人強大的氣場鎮(zhèn)壓也毫不畏懼,先是認錯低頭,已是占了知禮數(shù)的先機,之后不管說怎么處置丁姨,二夫人都不再好拒絕。
云裳襝衽為禮,朝著二夫人伏了一伏,“不知,將丁姨趕出府去,二夫人覺得這個懲處如何?”
二夫人描畫的濃重的紅唇向上勾了一勾,“把自己小主人弄成這幅摸樣,只是趕出府去,云裳,你不覺得這個懲罰對于下人們來說實在是太輕了么?”
云裳并不著急辯解,而是上前一步,替二夫人斟了一杯熱茶,放在手邊,在熱茶冒出的裊裊香氣當中,云裳依稀看到二夫人一對雪亮的眼睛,正盯著自己,她坦然一笑,既然她要這個面子,她就給她這個面子。
“二夫人素來對下人寬容體恤,云裳在這方面應(yīng)以二夫人為榜樣,努力效仿之?!彼畔率掷锏牟鑹兀肆艘徊?,“丁姨跟隨我多年,想來也沒有什么懲罰比不讓她繼續(xù)陪伴在云裳左右來的更讓人難受了,所以云裳以為,這個懲罰并不輕。”
“好,善伐者謀心,下謀者虐身,云裳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就依你了?!倍蛉送恐蠹t的指甲敲了敲茶碗的邊緣,站起身來,“等太陽到了中天,就讓她出府吧,王媽,去賬房領(lǐng)一些盤纏路費,不要讓別人說咱們相府吝嗇,對下人刻薄?!?/p>
云裳面上依舊帶著淺笑,對她又施了一禮,“云裳代丁姨多謝二夫人寬宏。”
她們走了,香香一嗓子就哭了出來,哭完又趕緊拿手帕捂住了嘴,一臉悲戚的看著云裳,“小姐!難道丁姨就一定要走了么?你那么聰明,一定有辦法能留下她的啊。”
云裳感覺自己像是打了一場仗一樣的疲乏,往椅子上一坐,撐著自己的額頭,“香香,丁姨如果留下,就要先挨那一百鞭子,那樣就是要了她的命,我怎么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們受這種刑罰呢?而且......這相府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丁姨......我實在是保不住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