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是臨時幫蕭珩熠解困，她一個玩笑過后，阿爹明里暗里撮合姜明媚跟蕭三爺?shù)臋C(jī)會渺茫了幾分。

蕭老夫人嘴上沒說什么，再聽凌姨娘千般好萬般好的贊揚(yáng)姜明媚時，已是面色訕訕。

家宴過后，眾人各自散去，姜蕪臨行前從香袋取出包裝精巧的小禮盒，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托在手掌，繁復(fù)繡面的花紋精巧靈秀，內(nèi)里裝著她特質(zhì)的西洋香皂，獨(dú)特的香味，特制而成。

“老夫人，姜蕪手笨，親自做得西洋香皂，希望您喜歡。”

姜蕪打開盒子，栩栩如生的蘭花皂，隨之噴薄而出的梔子花香，連見慣洋貨的五姨太都楞在原地，嘴巴張成了圓......

“好孩子，你有心了，回去吧，有空就來大帥府陪我老人家喝喝茶?！?/p>

蕭老夫人笑容凝在臉上，轉(zhuǎn)了幾轉(zhuǎn)，終是恢復(fù)了往昔慈愛祥和的面容，她適才死死盯著蘭花皂，幾息失神，早已落在姜蕪眼底。

現(xiàn)下，姜家一行人坐著小汽車緩緩駛出大帥府，旭日下的大帥府鍍上一層金色，姜蕪側(cè)目凝望，哨樓的士兵已闔上鐵門。

“阿蕪啊，你何時做得西洋香皂，怎么沒聽你提起過，這孩子看著懵懂木訥，內(nèi)里八百個心眼子，做這些事還防著你阿爹呢?！?/p>

凌姨娘忍不住發(fā)難，在蕭府這頓飯吃得真是大起大落，心緒起伏太大，她竟然被這個看似乖巧又木訥的丫頭片子擺了一道。

“沒，我跟姨娘您說過的，我去買鞋時，挑了些物件送給蕭老夫人?！?/p>

姜蕪咬著唇，眼波一偏，紅了眼，她垂著頭，跟凌姨娘并排坐在后車座上，縮著身子，抽噎著肩膀，纖瘦可憐。

“可你沒說是做西洋皂，小小年紀(jì)學(xué)會撒謊，明明是你買的，怎么騙蕭老夫人說是你自己做的，不像話。”

凌素枝越說越氣，握緊手指深怕在老爺面前忍不住去掐她。

“沒騙人，我跟大哥哥學(xué)的，那日在洋貨商行，大哥哥教給我的，我用香水混合著豬油膏提煉的，真沒騙人?！?/p>

姜蕪團(tuán)縮在角落，像個被嚇壞的孩子，倔強(qiáng)的仰著小臉，想為自己極力辯駁，偏偏又害怕責(zé)罵的無助模樣，徹底將姜振激怒。

“夠了，還嫌今日不夠丟人，素枝，你有空埋怨小蕪，不如回去好好管教管教明媚，真是沒有教養(yǎng)，動不動就大呼小叫，連蕭老夫人的眼都入不得，如何還敢高攀姜三爺?！?/p>

姜振怒斥，他從前沒覺得，溫婉大氣的凌素枝，竟然也會跟小輩兒女計較細(xì)枝末節(jié)，可見姜明媚的無知跟驕縱，都是被她寬縱出來的。

“老爺子，是，我該罰，沒有教育好兒女，可明媚有什么錯，她在圣安女子學(xué)校也是名列前茅的翹楚，不過是歷練的少了些?！?/p>

凌素枝心里委屈，老爺子對她千依百順，姜蕪回來才幾日，就開始看不順眼她們母女，看來是她輕敵了。

車廂氣氛凝重壓抑，姜振敲了敲司機(jī)后排的椅背，語氣生硬清冷：“先開到寶瑞洋行去，再送她們回姜家?！?/p>

“是，老爺?！?/p>

司機(jī)忙掉轉(zhuǎn)車頭，朝著南市的寶瑞洋行走，下午兩點(diǎn)半，街市上車流川流不息，偶然穿插著有軌電車，叮叮咣咣的響著電鈴。

“阿爹，我想跟您去寶瑞洋行可以嗎？上次哥哥答應(yīng)交給我西洋印刷術(shù)，我想學(xué)學(xué)?！?/p>

姜蕪聲若蚊蠅，小心謹(jǐn)慎的開口，心中早就計算著如何幫蕭珩熠去偷西北軍的那批軍需物資的材料，撿日不如撞日。

彼時，凌素枝一臉不耐的冷冷丟過來防備的目光，姜蕪埋首，搭在膝蓋上的手指，不自信的摳摳裙擺，委屈巴巴。

“你跟耀祖見過面？”

姜振淺笑，他欣慰的看看姜蕪，家和萬事興，他對姜蕪充斥著歉疚，眼下凌素枝跟二女兒對大女兒的態(tài)度昭然若揭，他自然也希望姜蕪能融入姜家。

“嗯，上次我去買皮鞋的時候，湊巧路過洋行，聽司機(jī)說大哥哥在這里做事，巧合見到，大哥哥對我很好，教我西洋皂，還給我看了洋行的望遠(yuǎn)鏡?！?/p>

姜蕪靦腆的掛著笑，白皙剔透的面頰被絹帕揉蹭幾下變得有些紅潤，不諳世事的眼睛，提到西洋物件帶著冀翼的光芒。

遙想姜蕪年幼的時候，他還只是個寂寂無聞的商戶，可周玉琴從未嫌棄他落魄，每逢佳節(jié)，他總會將閨女放在肩膀上看燈會，再后來，漸行漸遠(yuǎn)的離別，他好似再沒聽到姜蕪銀鈴般的笑聲。

心中一陣絞痛，姜振有些眼熱：

“好，小蕪喜歡就跟著爹爹去洋行，以后都可以去，喜歡什么只管跟你耀祖哥哥說，爹爹掙下的錢，足夠給小蕪買新衣裳?！?/p>

“謝謝阿爹?！苯徯χ鴳?yīng)聲，心下冷沉，若是這話在九年前，或許她會感動，眼下，還是算了。

父慈子孝的場景，深深刺痛凌素枝的眼，她忍著痛，嫵媚的笑道：

“對，往后咱們一家人一條心，姨娘的首飾也都留給阿蕪，你們父女早去早歸，今兒姨娘親自下廚，做些好吃的，老爺，能否把耀祖接回家，我小半年沒見他了，叫他回家住幾日可好？”

凌素枝慣會撒嬌，香腮云鬢埋進(jìn)姜振肩窩，自下往上挑動眼瞼，最是勾人心魄，這招她屢試不爽，老爺子向來不會跟她計較太深。

“唉，你呀，慈母多敗兒，耀祖那孩子如今分府別住也是鍛煉他頂門立戶，偏偏你總是掛他在嘴邊?！?/p>

姜振拍了拍搭在他肩膀上的柔夷，滿眼寵溺，算是默認(rèn)了凌素枝的提議。

“阿爹，我也喜歡大哥哥回家來住，這樣我就能問他很多問題，大哥哥教我西洋術(shù)，我想多學(xué)習(xí)，往后也不會被嘲諷鄉(xiāng)下丫頭見識短。”

姜蕪眉目彎彎，出言示好，原來姜耀祖不回姜家是這個緣故。

“哦？小蕪也喜歡你哥回家？”

姜振錯愕，難得凌素枝跟大女兒意見統(tǒng)一，便點(diǎn)頭答應(yīng)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