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菁菁握住老夫人的手輕輕搖了搖，示意她不要在這等小事上多耗費精力。

老夫人這才勉強壓下怒火。

她責罰阿城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拿捏大房，讓老大家的乖乖掏銀子。

真惹急了大房，反而得不償失。

“行了行了，多大點事爭論不休？老二家的，你一向明理識大體，讓一讓晚輩也沒什么大不了的?！?/p>

二夫人掩著帕子輕輕啜泣幾下，乖乖收了聲。

老夫人低頭喝了幾口茶，再抬頭已是個慈眉善目的長輩。

“老大家的，你瞧，這是我從寺廟里求的香囊，帶上可以祛痛去災(zāi)?！?/p>

“長房每個人都有，你拿去分給他們，讓佛祖保佑他們每一個人都平安順遂?！?/p>

白九媚從衣袖中掏出燙傷膏，細細涂抹在阿城的手背上，對上大嫂感激的眼神，只是笑了笑。

她倒要看看，老夫人接下來會提什么要求。

這個老太太慣會以小恩小惠，來獲取她想要達到的目的。

果然，東拉西扯了沒幾句，在白菁菁的有意引導下，就將話題扯到了田地營生之上。

老夫人嘆口氣，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現(xiàn)如今兵荒馬亂，家里有什么都不如有糧食來的心安。老大家的，不如我們買上幾百畝水田，種些稻谷養(yǎng)些魚，也能保證一大家子衣食無憂，你看如何？”

白夫人點點頭：“婆母遠見卓識，兒媳佩服，就依婆母所言。”

老夫人眼巴巴等著她豪擲千金，見她竟然絲毫沒有要拿銀子的意思，不由得急了，有心提點幾句。

“我已經(jīng)打聽過了，一畝水田十兩銀子，東郊那邊有一塊田地十分肥沃，大約三百畝，需得三千兩銀子呢?！?/p>

白夫人淡淡“哦”了一聲：“三千兩也不多，才是我每年補貼公中銀子的三分之一，婆母想買就去買?！?/p>

依然不提銀子的事。

連番在大房母女這里碰壁，老夫人氣的臉色紫漲。

搞不明白一向把錢財視作身外之物，有求必應(yīng)的老大媳婦，今日怎的這般油鹽不進？

可她作為長輩，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jīng)是極限了，總不可能強求別人乖乖把錢雙手奉上吧？

只是這水田是準備買來，讓她的嫡親兒子打點官場所需，非買不可。

看來只能在老大身上想辦法了。

老夫人臉色變幻莫測，半晌后，只能退而求其次。

“再過幾天是沈太后的壽誕，老大家的，你作為長媳，該當帶著姑娘們?nèi)ブ棉k幾身好衣裳，買些好首飾，不要叫白家丟了臉面?！?/p>

“好了，我長途跋涉也乏了，你們都回去各自安歇吧。”

二房母女就算是有再多不甘心，也只能起身離開。

回去路上，看著白夫人身穿用金線織就的百鳥朝鳳織錦緞褙子，頭戴鑲了碩大寶石的精巧首飾，二夫人噗嗤一笑。

“姐姐穿的可真富貴，果然不愧是商賈人家，從頭到腳都金碧輝煌的?！?/p>

她本意是嘲笑白夫人腦袋空空，滿身銅臭。

豈料白夫人抬手摸了摸發(fā)髻上插著的鳳凰珠釵，神情傲嬌。

“妹妹所言極是，姐姐家里什么都缺，就是銀子多。你瞧我頭上這只珠釵，可是我二哥特意從南洋帶回來的東珠打制的，一顆東珠一百兩，二哥一口氣就送了我一匣子?！?/p>

“哪里比得過妹妹，家里什么都不缺，就是銀子少，幾個姐妹擠在一處院落，曬個太陽都得輪流來，感情好的叫咱們羨慕?！?/p>

白夫人說的都是實話。

她娘家世代經(jīng)商，富可敵國，就是地位低了些。

二夫人家族倒是占了個清貴的名聲，可惜窮的叮當響，還特別能生。二夫人當姑娘時，參加個宴會都得幾個人湊一湊，才能湊出一副過得去的行頭。

這是二夫人心中永遠的痛。

她頓時氣的臉色發(fā)白，捂著胸口，心臟病都要發(fā)作了。

“娘，娘，你還好嗎？”

白菁菁怕母親出事，趕緊扶著她回屋服了一粒護心丸。

二夫人瞧著冷清清的屋子，不由得悲從中來。

“你爹那個混蛋，又不曉得跑到哪里鬼混去了！我的命怎么這樣苦？”

明明她飽讀詩書，又得婆母寵愛，偏偏夫君是個不爭氣的，整日里花天酒地，妾室抬了一房又一房。

大房高蘭枝粗俗不堪，卻夫妻恩愛，屋里雖然有兩個通房，但就跟擺設(shè)一樣。

憑什么？

她不服！

二夫人咬牙切齒：“高蘭枝那個濺人，仗著有幾個臭錢便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真真是太可恨了！”

白菁菁安安靜靜的笑了笑：“娘又何必同這種人一般見識？倘若我們的計劃成功，大房的東西將來都是我們的，到時候還不是由著娘的性子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二夫人也跟著笑了：“我的兒，你說的極是。你們有沒有商量好幾時動手？”

“娘你不要著急，快了。咱們看看令哥兒去，他受了傷又見不到咱們，該害怕了。”

......

那母女二人剛離開，阿城就輕輕扯了扯白九媚的衣角，眼神充滿期盼。

“姑姑，我能去你房里坐一坐嗎？”

陳婉敏急忙呵斥：“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懂事？姑姑哪里有空閑陪你玩？”

她被小姑磋磨了那么多年，今日的出手相助根本就不足以讓她完全放下戒心。

白夫人本打算斥責她不識好歹，但腦海中陡然響起女兒含淚說的話。

“大嫂不遠千里嫁進白家，孝敬公婆，撫育幼子，操持家務(wù)，每日里兢兢業(yè)業(yè)從不敢懈怠。娘家本來就沒依靠，我們再待她不好，豈非叫她沒了活路？”

于是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白九媚將自己的手指放進阿城小小的手心里，陪著他一起往前走。

“姑姑今日有別的事情要忙，等你二叔把他的那幅《搗練圖》送過來，我再請你來做客，好不好？”

“一言為定！”

小人兒伸出手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騙人誰是小狗?！?/p>

“好?！?/p>

一大一小兩根手指勾連在一起，還唾口唾沫蓋了個章。

陳婉敏轉(zhuǎn)過頭去，悄悄抹了抹眼淚。

小姑似乎......和從前真的有些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