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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出發(fā)不過五六天,已經(jīng)死了兩個人了。當我們從荊棘叢中脫困后,每個人的臉上都掛滿了沮喪的神情。
我不想再往前走了,哪怕吳顯彰又將價格提了兩百。
“吳教授,我們已經(jīng)死了兩個人了。前方還有多少危險,我們都不知道,萬一再死人呢?難道說,我們要扛著大家的尸體過去嗎?”我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聲音陡然拔高。
“老烈,你先別發(fā)火,好好聽人家教授說?!崩蠀乔那睦宋乙幌拢氘攤€和事老。
吳顯彰緊緊地盯著我,渾濁的目光中閃著稍許的精芒,不假思索地答道:“是!”
只有一個字,卻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吳顯彰說道:“你知不知道,為了這個項目,我們早就有人犧牲了。不是一個兩個,也不是五個六個!”
他從懷中拿出了一個本子,胡亂翻了幾頁,在我眼前晃動著:“你可以看看,從這個項目開始立項到現(xiàn)在,我的老師,我的同事,我的學生。多少代科技人前赴后繼,就是為了這個項目。我不能讓他們白白犧牲,你明白嗎?”
我看了一眼那個本子上的名字,一行行映入眼簾。
驀地,有一種沉重的壓迫感迎面而來。那些名字,曾幾何時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啊。
吳顯彰繼續(xù)說道:“如果我們放棄了,他們就白白犧牲了。蘇同志,我可以告訴你,即便你不帶我們?nèi)椬旆?,我豁出去這把老骨頭,也要一個人到那里去。因為,我肩上背負著我們國家所有科研人員的希望!”
大家都安靜了下來,耳邊只傳來了呼呼的風聲,刮在臉上,如刀割一樣,心里更疼。
想起了孫建國、劉學兵,他們慘死的情景與凄厲的慘叫,如同縈繞腦海中的夢魘一般揮之不去。
老吳也勸我:“老烈啊,吳教授都這么說了??礃幼?,就算我們不帶他去,他也會找別人。何況我們回不去了。萬一路上再遇到老娃子,咱們都得交代在這兒。依我看,不如再往前走走,說不定能碰到老薩他們呢?!?/p>
“你咋知道?”
“這還不簡單,林場都沒看見他們的尸體,肯定是逃出來了?!?/p>
我苦笑:“行,總算是有了點兒長進?!?/p>
老吳見我笑了,知道我沒有意見了,當即笑道:“沒事了沒事了,其實我們都想平平安安地到達鷹嘴峰嘛。那啥,我們現(xiàn)在接著趕路,免得老娃子追上來。走吧?!?/p>
這次,我和老吳走在了前頭,董勝武隨同吳顯彰與梅若裳跟在了后面。
腳下的積雪咯吱咯吱地響,除了那幾口野雞肉,今天什么都沒有吃,每個人的體力都到了極限。
但一想到那群邪門的渡鴉隨時可能追上來,我們也只能加快腳步。
“老烈,你說那群老娃子叫啥,渡鴉是吧?也太他媽邪性了?!?/p>
我沉吟說道:“烏鴉的報復心極強,但絕對不會發(fā)生吃人的事情?!?/p>
“不對吧,你說這群畜生報復心極強,在林場埋伏好了等我們,沒準兒就是報復我們在死人溝殺了不少老娃子?!崩蠀怯X得自己的分析頭頭是道。
我卻說道:“那么第一次呢,在死人溝為什么會襲擊我們?明明有狍子肉,還有狼肉可以吃,偏偏要吃人?還有,薩奇他們都不見了,去了哪里?”
老吳皺著眉頭,猜不出個中緣由。
我接著說道:“我們到林場的時候,渡鴉都已經(jīng)埋伏好了。可見它們早就等候在那里了,說不定薩奇他們遭遇了鴉群,這才放棄了整個林場逃走了?!?/p>
“媽的,不會老薩也殺了幾只渡鴉吧?”
我沒有說話,身為護林員,不大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老吳又說道:“不過......這事不對呀,你小子能殺虎殺狼,按理說收拾老娃子你更不在話下了,怎么不靈了呢?”
這一點我也想不通,只好用沉默來應答。
大家走了一夜的路,等到天已大亮,面前終于出現(xiàn)了一片密林。
這片林子茂密且高聳,樹木幾乎都長到了五六十米,四五人環(huán)抱粗細。廣袤無垠,一眼望不到頭。
看到眼前這場景,我不由呆住了:在大興安嶺二十多年了,林場這邊我也來過幾回,但從來沒有見過這片林子。
吳顯彰拿出了地圖,激動地雙手晃動著:“錯不了,就是這里了。蘇同志,這里就是黑林子了?!?/p>
老吳看了一眼地圖,當即長舒一口氣:“哎呦我的媽呀,總算是到了。同志們加把勁兒,我看看里面能不能打只狍子,咱們解解饞?!?/p>
說罷,他大踏步地往前進。
我們一行人則跟在了后面。
老實講,從進入這片密林之后,我的心里始終有種異樣的感覺。我生在這里長在這里,每一座山頭,每一處懸崖,每一片森林,都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但是眼前的黑林子,卻讓我有了一種陌生感。一跨進這里,便覺得周圍一片死寂。
這里太安靜了,安靜得有些過分。就連時常能聽到的風聲和鳥鳴,這里都聽不到。
“老吳?!?/p>
“咋了?”
我謹慎地說了兩個字:“小心?!?/p>
“放心吧,忘了咱是干啥的了?”老吳端著那把老舊的獵槍,昂首闊步地走在了前面。
我們又走了一段路,吳教授第一個走不動了,停下來靠著一棵樹休息。
我只好讓隊伍停下了腳步。
老吳見狀,便主動請纓去前面探路,順便找點兒吃的回來。
我心想,幸虧這次帶上了他。有老吳在,我們不會餓著,便叮囑他一切小心。
老吳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走遠,身影消失在了密林中。
我抬頭看了看天空,繁茂的枝葉遮天蔽日,看不見一絲的陽光。這種感覺令我十分不安。
“蘇同志,你也休息一下吧?!眳秋@彰招呼了一聲。
我便靠著他們對面的樹木坐了下來,卷了一支煙,慢慢地抽著。
覷目望去,吳顯彰和梅若裳正在商量著什么。吳顯彰的一雙手蒼勁有力地比劃著,梅若裳沉默不語。
搞科學的都這么神秘嗎?
大家在原地休息了兩個多小時,我不由有些著急了。
大興安嶺不比尋常的地方,在這片詭異的林子中,停留時間越久,危險可能越大。
我?guī)状温N首望著老吳消失的方向,心中漸漸變得急躁起來。
“蘇同志啊,吳同志還沒有回來嗎?”吳顯彰問了一句。
我心想這不是廢話嗎?便搖了兩下頭。
董勝武的槍早就沒有了子彈,但他還是細心地擦拭著,不曾看我,也沒有說話。
梅若裳更是仿佛不認識我似的。
吳顯彰說道:“稍安勿躁,說不定他找到了什么新奇的東西了?!?/p>
我心里冷笑:在這種地方,還能找到什么新奇東西?
“蘇同志啊,過來坐會兒,說不定吳同志一會兒就回來了?!?/p>
我走過去,和吳顯彰并肩坐在了一起。
“我問你哦,你一直都是在大興安嶺嗎?”
“嗯?!?/p>
“看你二十多歲的年紀,難道你從來沒有離開過?”吳顯彰的眼神閃動,帶著幾分的期待。
我搖搖頭:“去過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山腳下的屯子。”
“哦,那么你的父母呢,他們也是本地人嗎?”
我正要開口回答,突然感覺身后一陣冷風吹過,身后傳來了一聲斷斷續(xù)續(xù)且?guī)в袔追钟脑沟穆曇簦骸疤K......烈......”
這聲音如鬼低咽,明顯不是老吳,我陡然間一個激靈,當即回頭望去,卻驚得一下子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