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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句話剮的鄭楚楚臉面盡失,她臉漲得通紅,可又不敢低頭,只能僵著脖子讓人看笑話。
其他人都知她害臊,垂了眼睛不看她,唯有鄭秋秋和鄭燕纖眨巴著眼睛看熱鬧。
“行了,開席之后,我讓三姐兒過來陪各位夫人說話時(shí),你也過來吧?!濒斒线@話簡直像是從前而降的金元寶,叫人不敢相信。
鄭楚楚喜不自勝,差點(diǎn)沒哭出來,而鄭燕如卻只是皺了皺眉頭,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樣子。
鄭令意雖謙恭的低著頭,可余光都將她們的神色變化收攏在眼里。
她忽然想起蔣姨娘常用斥責(zé)自己的一句話,‘你別身在不中不知福了!’
蔣姨娘常對鄭令意說,那外邊有些窮苦的婦人,挺著個(gè)大肚子還得頂著烈日在田埂上勞作呢!
鄭令意知道自己不算是這世間上最苦的人,但她看著鄭楚楚和鄭燕如截然不同的反應(yīng),忽然很想問一問鄭燕如。
‘三姐姐,你知道自己的福氣有多大嗎?’
開席之后,東偏廳也熱鬧了起來。
魯氏不愿意庶女太上不得臺面,卻也不喜歡庶女太過張揚(yáng)。
彼此問安之后,安靜吃飯便是再好不過的了。
鄭令意與鄭嫦嫦,就坐在鄭秧秧和鄭楚楚中間。
丹朱來傳話后,鄭楚楚便與鄭燕如一道去了西偏廳,鄭秧秧是個(gè)不樂意說話的。鄭令意剛好落得個(gè)清靜,只需照看好鄭嫦嫦便是了。
她往鄭嫦嫦碗里夾了塊剔了刺兒的魚肉,自己也夾了一小塊酥肉,慢慢的吃著。
這滿桌子的小姑娘,若說漂亮的,唯有那一個(gè)。
鄭令意有些好奇的看著這個(gè)眉目妍麗的姐姐,聽她與旁人對話,原是宋將軍的嫡女,聽她邊上的小姐喚她,稚兒。
這位宋小姐笑起來更加好看,鄭令意一直偷偷打量著她,直到鄭楚楚重新落座。
鄭楚楚眉眼含春,似有什么天大的喜事,還頗熱絡(luò)的給鄭令意盛了一碗丸子。
庶女之間,從來都是自己顧自己的,鄭令意有些受寵若驚的向鄭楚楚低聲道了謝。
鄭楚楚輕輕哼著小調(diào),她的生母邱姨娘原是茶館里頭唱小調(diào)的,雖是賣藝不賣身,可到底不是什么體面的事情。
自打入了府,被魯氏借故修理了幾回,便再沒在人前唱過。
鄭楚楚的小調(diào)雖只有鄭令意一個(gè)人聽見了,可她猶是覺得不妥,猶豫再三,想起蔣姨娘要她獨(dú)善其身的道理,還是沒有開口勸阻。
這席面上的雞湯汆丸子味道可真是不錯(cuò),庶女和姨娘平日里若想吃這種菜色,那就只有做夢這一個(gè)法子了。
鄭令意往鄭嫦嫦碗里勺了一個(gè),鄭嫦嫦輕聲對她道:“姐姐,你瞧,那有姨娘最喜歡的黃金糕?!?/p>
鄭令意抬首看去,只見那碟子黃金糕正擱在離她們最遠(yuǎn)的桌角,便轉(zhuǎn)身對巧羅道:“巧羅,給我夾兩塊黃金糕來?!?/p>
巧羅笑了笑,露出腮邊的兩個(gè)小窩窩,她知道鄭令意不喜歡吃黃金糕,定是想著姨娘呢!
于是就拿了個(gè)白瓷的小碟子,給鄭令意弄了兩塊來。
鄭令意正想干凈帕子偷摸裹了帶回去給蔣姨娘吃,卻見鄭秋秋陰惻惻的看著自己,只待自己藏了這黃金糕,她便要生事呢!
鄭令意知道鄭秋秋是個(gè)沒腦子的刺兒頭!蔣姨娘時(shí)常叮囑她,讓她千萬別和鄭秋秋起沖突。
只是這樣,這黃金糕便帶不回去了。
這鄭秋秋和郭姨娘不論模樣還是性子,都是那一個(gè)模子里倒出來的。
同樣的吊梢長眼,柳葉彎眉,多漂亮說不上,可眉梢眼角那股子風(fēng)情,活脫脫就是狐貍成了精!
這長相,院里除了她們母女,再沒第三人了。
只因這這郭姨娘,是魯氏挑的。
再瞧那其他幾位姨娘,凡是鄭國公自己挑回來的,那都是溫溫婉婉,柔情似水的相貌和氣韻。
魯氏在生了十三爺鄭容禮之后,就傷了身子,再不能伺候國公爺了。
魯氏百般不愿,也得從她手底下的丫鬟里頭挑了個(gè)有些姿色的,但她心里又不愿遂鄭國公爺?shù)囊猓氵x了郭姨娘。
說起來,國公爺還是看在魯氏的面子上,才寵幸了郭姨娘第一遭。
郭姨娘確有些本事,繞的鄭國公在她房里宿了好幾日,可她雖新鮮,架不住鄭國公念舊??!
若將這郭姨娘比作油葷葷的肘子,那其他幾位姨娘便是粒粒瑩白的米飯。
連吃幾日的肘子是痛快,可讓不沾最喜歡的白飯,也受不了。
一扭頭,鄭國公還是吃他喜歡的白米飯去了。
魯氏也嫌棄郭姨娘不頂用,便把她棄之腦后了。
這些事兒,鄭令意心里清楚的很。
倒也不是她人小鬼大,四處打聽來的,而是從萬姨娘和蔣姨娘那里聽來的。
按著這倆人的性子,怎么也不會把這閑話往孩子耳朵里傳,只是有時(shí)候會在孩子們睡著了之后,一塊做些針線活計(jì)貼補(bǔ)。
針線活枯燥,夜里外頭又安靜的磨人,兩人難免會說些閑話打發(fā)時(shí)間,她們那里知道鄭令意清醒著呢?
鄭令意知道郭姨娘母女的斤兩,她們的處境不比自己和蔣姨娘好到哪里去。
只是她們自己兩眼一抹黑,看不清罷了!
耳畔傳來撤席的聲音,鄭令意看著桌上那兩塊黃金糕,心里直泛酸。
席面之后,便要上戲了。
戲臺子搭在東偏廳后邊的戲樓邊上,男賓和女眷分坐兩邊,過道中間用幾塊屏風(fēng)隔開了,誰也瞧不見誰。
待客人都挨著自己位次坐下了,才輪得到她們這些庶女跟坐在那些官家太太身后。
今個(gè)是鄭燕纖生辰,第一本戲自然是她點(diǎn)的。她一個(gè)姑娘家家的,竟點(diǎn)了一處《羅成叫關(guān)》。
鄭令意初還有些鬧不明白,一見那演羅成的小生,便覺得有些眼熟。
碰巧,她身邊坐的是十二娘鄭瑩瑩,她可是實(shí)打?qū)嵉囊粋€(gè)戲迷。
“十二姐,我怎么覺得這小生有些眼熟?”鄭令意輕輕磕開一粒瓜子,問。
鄭瑩瑩那雙長而尖的眼睛直直的盯著臺上的唱念做打,一瞬也舍不得放過。
她可沒鄭令意吃得那么文雅,牙齒麻利的磕開一粒粒瓜子,舌頭將瓜子仁捋走,呸掉瓜子皮。
這要是讓她磕上一晌午,能磕掉半缸子。
“十五,你什么眼神啊?三姐姐生辰上那出《捉放曹》不就是他唱的嗎?還有去歲六姐姐生辰上那出《洛神》,也是他唱的呀?!?/p>
鄭瑩瑩邊說邊吐瓜子皮,她的牙本就生得不美,東倒西歪的,如今都磕出豁口來了。
“怎么回回都是他唱的?也不是什么名角呀?!编嵙钜獠唤獾馈?/p>
鄭瑩瑩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故作深沉的說:“你呀。年紀(jì)太小。有些人看戲,就是看戲,譬如說我。有些人看戲,那可不是看戲,那是看小白臉呢!”
后半句話,鄭瑩瑩是貼著鄭令意耳邊說的,語氣輕蔑極了。
鄭瑩瑩沒點(diǎn)破,可鄭令意不由自主的掃了鄭燕纖一眼。
鄭燕纖就坐在魯氏邊上,只能瞧見她專注而興奮的側(cè)臉,眼里飽含春意,時(shí)不時(shí)還給臺上叫一個(gè)好。
鄭令意什么也沒說,只默默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枚青橄欖,帕子擋住腮幫起伏,也擋住她嘴角的冷笑。
她打小就在后宅長大,除了幾個(gè)嫡出的兄長,見過的男人屈指可數(shù)。
鄭國公年歲大了些,滿臉褶子,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全都瞧不出來了。
魯氏的兄長魯維因來國公府的時(shí)候,她們這些個(gè)庶女倒也是去見了禮的。
他的眉眼和魯氏很像,不過生了一張方方正正的臉,倒是男人味十足,可鄭令意也沒覺得他哪好看,哪不好看的。
還有就是魯維因的嫡子魯從心,他長得倒是不錯(cuò),性子倒也溫和,來時(shí)都會給庶女們也帶上一點(diǎn)甜嘴的點(diǎn)心,總?cè)堑绵嵮嗬w不快。
除此之外,便是這戲臺上的滿臉油彩的戲子們了。
這倒個(gè)個(gè)都是‘白臉’,可白的都瞧不出原先的模樣了。
鄭令意對瞧戲興致缺缺,沒過一會便犯困了。
鄭嫦嫦更是窩在她肩頭睡著了。
這戲一直會熱熱鬧鬧的演到后半夜去。
這后半夜嘛,上場的都是徒弟,瞧戲的都是下人,也算是魯氏施恩上下。
瞧見鄭楚楚和鄭秧秧都走了,巧羅又見兩個(gè)小主子困的眼睛都虛了,便也領(lǐng)著兩人回了西苑。
遠(yuǎn)遠(yuǎn)地,就瞧見蔣姨娘在西苑門口翹首以盼。
看著兩個(gè)女兒回來了,蔣姨娘這才放下了高高吊著的心。
每回去一次前院,她總要提心吊膽,生怕她們說錯(cuò)了或是做錯(cuò)什么,總是千叮嚀萬囑咐的,弄得兩個(gè)孩子也緊張的不像樣,一進(jìn)房門便昏睡了。
蔣姨娘和巧羅打了水來給兩個(gè)孩子擦洗,忽聽見鄭令意在睡夢中喃喃道:“姨娘,沒的吃了?!?/p>
蔣姨娘笑道:“這孩子說什么呢?”
巧羅心里明白,便對蔣姨娘說了那黃金糕的事兒。
蔣姨娘有些大力的把臟帕子扔進(jìn)銅盆里,濺起些水珠子,她默了一會,又低頭搓著帕子,洗下一盆浮著黃粉的水來。
“我的女兒個(gè)個(gè)都是好的,只是郭姨娘,不知道是怎么教的孩子。明明都是一樣的艱難,她還非得給咱們眼色瞧,自己這樣的性子也就罷了,還把孩子也教成這個(gè)德行?!?/p>
巧羅給兩個(gè)孩子蓋好被子,起身對蔣姨娘道:“旁人的心思,怎么猜的全乎呢?咱們就守著兩個(gè)孩子安生度日吧。姨娘,夜深了。你也早些睡吧?!?/p>
巧羅端著臟水出門的時(shí)候,抬首瞧見夜空中的月亮豐盈的像少女的面龐。
她垂首又見近圓的月亮在水盆里晃動著,心里有幾分黯然的想著,‘過不幾日就是中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