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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關(guān)于魏清泰的死,槐月并不知曉,但是當過了中秋之后,槐月卻發(fā)現(xiàn),御藥房里面的氣氛卻變得怪怪的與往日不同。
先是和自己一同住的宮女慢慢地對自己變得親熱,每日回去的時候總有人笑著和自己說話,全然不像之前的那樣冷冰冰。
但是槐月自己也是個有主意的人,對于別人莫名其妙的示好,她總是小心應對著,并無半分受寵若驚的欣喜,因為小許子說過,這宮里面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對自己好,一個人要是變得太快,那背后一定有些不能言說的原因。
其他人的轉(zhuǎn)變槐月尚能裝作沒看見,但是白為昌竟然也在中秋節(jié)之后對自己好了許多,這倒真的讓槐月摸不著頭腦。
那日是個秋日里的雨天,纏綿的雨滴慢慢滴落在御藥房的屋檐之上,這樣的雨天,槐月不用去曬那些藥材,一般的時候都是手中拿著一個杵,將臼中的藥材搗碎,沉悶的聲音回蕩在陰暗的房中,整個房中彌散著一股子藥味,槐月剛剛進御藥房的時候,總是覺得這味道極為嗆鼻,十分不好聞,但是如今聞得慣了,倒是覺得這藥草味有種獨特的清苦味道,能讓人腦袋清醒,做事業(yè)格外地快些。
面前的大臼里面放著的是細碎的馬齒莧,是民間常見的野菜,不過馬齒莧必須要用鍋爐灰揉過之后再放在烈日下暴曬才能曬干,一大筐馬齒莧曬干了之后也就那么一小包,像槐月如今舂的這些馬齒莧,是槐月花了一夏天的時間曬出來的,每一片葉子都是槐月的心血。
槐月這么想著,手下的大杵也越發(fā)仔細,全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站著的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的白為昌。
白為昌在槐月的身后站著不發(fā)一言,只是眼睛盯著槐月不斷抖動的肩膀,那瘦弱的肩膀是一個正值最好年紀的女孩看似最柔弱的地方,白為昌的眼睛里面漸漸射出貪婪的目光,走了過去,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槐月的肩膀。
槐月正一心一意地舂馬齒莧,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槐月驚叫了一聲,下意識地掙脫了出去往房間角落跑去。
白為昌不料槐月的反應會這么大,一時間也愣愣地沒說話,待槐月鎮(zhèn)靜了下來之后,才看清剛剛摟著自己肩膀的人是白為昌,看著白為昌有些酡紅的臉和臉上起了褶子的笑容,槐月沒來由地就覺得有些惡心,但是白為昌這些日子也沒有刁難自己所以槐月還是客氣地說道:“白公公這時候怎么來了?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奴婢去做的嗎?”
白為昌倒不覺得尷尬,只是搓了搓手,嘿嘿笑著走近了槐月:“沒什么事情,只是剛剛路過的時候覺得你這柔弱的身子做這些粗活實在是委屈了不少,所以進來看看?!?/p>
見白為昌靠近,槐月又往里面挪了挪,一邊挪一邊防備著:“白公公說的哪里話,我們進了宮不就是為奴為婢的嗎?不做這些粗活難不成還能進來享福???”
“享福是談不上,但是過得比一般奴才要好些開始行的?!卑诪椴娀痹乱晃兜囟汩W,倒也不往里面走了,只是站在逆光處說道,“別人都說槐月你是個聰明人,本公公也是這么認為的,只是本公公想知道槐月你的心思,你想不想過得好一些?”
白為昌的話說得蹊蹺,槐月心里卻有些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也只是泠然道:“槐月是個沒出息的,也不指望在這宮里面出人頭地做個有頭有臉的人,只想著能安安穩(wěn)穩(wěn)活到二十五歲出了宮去找阿瑪額娘,所以白公公要是心疼槐月,槐月可是萬萬承受不起的?!?/p>
槐月的話一說出口,白為昌的臉色便沒有剛剛的那樣好看了,他只是冷哼了一聲,說道:“到了二十五歲出宮?就你這樣能活到二十五歲嗎?”說罷又笑了,“槐月,這些日子有沒有覺得你身邊的人對你都好了許多?”
槐月知道是白為昌在底下搞的鬼,但是如今白為昌這么一問,槐月偏偏閉上嘴不回答白為昌,只是冷冷地看著外面滴著水的屋檐。
白為昌也不在乎,口氣卻變得森然:“我也沒什么本事,但是你要你一日在這御藥房里頭,那你是生是死還是我說了算,今日我能讓你回房的時候有口熱茶喝,明日我就能讓你回去蓋上濕透了的冷被子,這冬天是越來越近了,你要怎么做自己掂量著辦?!?/p>
白為昌說完便笑著走了,槐月咬了咬嘴唇,只將一口氣狠狠地吞進了肚子里面。
待到秋雨之后,紫禁城真的是慢慢涼了下來,白為昌那天的話說得雖然是狠了點,但是卻沒有真正地那樣對待槐月,倒是槐月的身邊已經(jīng)有了一些宮女和嬤嬤來對著槐月的耳朵說些有的沒的話了。
那話就像是夏天里沒完沒了的蚊子一般,總是縈繞在槐月的耳朵邊上,那些嬤嬤們都是三十多歲的年紀了,在宮里面活了大半個輩子,早就精明地像個人精,槐月連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定是拿了白為昌的什么好處,才來當白為昌的“說客”。
正比如那天,槐月去井邊打水的時候,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跑出來了幾個宮女,站在槐月的身邊頭抵著頭小聲地說著什么話,聲音雖然小,但是卻一字不落地傳到了槐月的耳朵里面:
“你聽說了沒有?乾西四所的常公公和一個宮女結(jié)了對食了?!?/p>
接話的那個宮女一臉驚訝的興奮:“什么?宮里面不是不許宮女和太監(jiān)結(jié)成對食的嗎?常公公怎么敢?”
“怎么不敢?”說話的宮女看樣子是膽子極大的人,“常公公可是乾西四所的總管公公,在乾西四所可是說一不二的,和他結(jié)為對食可是好事,看乾西四所里面還有哪個宮女太監(jiān)敢欺負?!?/p>
“你說得也對?!蹦菍m女嘻嘻笑著,“左右沒有什么物證,人證也沒人敢說,就算是有什么風言風語傳到主子們的耳朵里頭,。那也不能怎么樣,倒是好了兩個人結(jié)了伴兒,也不那么孤單?!?/p>
另一邊的一個宮女輕輕打了那宮女一下,說道:“瞧你這話說的,難不成你也想找個相好的太監(jiān)結(jié)對食么?我話可說在前頭啊,找對食也不是不行,只是一定要找個有頭有臉,這樣才能保證不被人欺負了去。”
槐月只當沒聽見這些話,面無表情地挑了水走了,留了那幾個宮女互相使了個眼色,抿著嘴笑了。
越是不想這件事,這件事卻像御花園里面漸漸紅起來的楓葉似的,一日濃過一日像是一場慢慢蔓延的大火,將槐月周身都給圍了起來,睡覺的時候,起床的時候,在御藥房做事的時候,槐月總感覺身邊的人都在談論著對食的事情,讓槐月煩不勝煩。
因為這件事的叨擾,槐月已經(jīng)有好幾日沒有好好睡了,精神氣兒也漸漸頹了下去,眼底也出現(xiàn)了一抹并不淺的烏青。
槐月這邊睡不好,那邊的始作俑者白為昌倒是每天心情極好,臂彎里挎著拂塵,站在秋天晴朗的天氣里看著飛過的大雁摳著指甲,時不時對著不遠處的槐月冷笑幾聲,有時候還會輕聲言語幾句:“小丫頭,我看你還能堅持到幾時?!?/p>
槐月就這么在御藥房里面過著,雖然沒做什么什么粗活累活,也沒有人為難她,但是日子并不比剛剛來御藥房的時候過得好。
所以當小許子再次見到槐月的時候,被槐月的臉色嚇了一跳,忙問:“槐月,你這是怎么了?臉色這么蒼白?”
槐月擺擺手并不想說,但是小許子也大抵明白了多少,悶悶地問道:“是不是白公公又開始刁難你了?”
槐月沒有回答他,只是問了一句:“小許子,你說宮里面是不是有很多宮女和太監(jiān)對食?”
小許子頭一次被槐月問這種問題,腦海里瞬間想起了上次盼春在假山后面對自己說的話,提醒自己別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想到此節(jié),小許子的臉也變得通紅,支支吾吾地說道:“你......你問這個事情做什么?”
槐月并沒有注意到小許子的變化,但是卻變得聲如蚊訥:“小許子,我瞧著白公公想和我做對食?!?/p>
“啊?”小許子被槐月唬了一跳,想也沒想就問了,“怎么會這樣?”
小許子這么一問,槐月也沒沒有忍住,將這些時候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小許子說了,小許子越聽越覺得心里難受,對著槐月說話也變得嚴肅了起來:“白公公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別和他做了對食?!?/p>
說起這件事,槐月的臉上帶著分明的嫌惡:“我知道,我還要等到二十五歲出宮去找我阿瑪額娘呢,怎么能和白公公對食,而且就算我想和人對食,也絕不會找他那樣的人?!?/p>
小許子咬咬唇,很是踟躕了一番,終究還是忍了過去,對著槐月點點頭:“一定可以的,你阿瑪和額娘還在等著你出宮呢?!?/p>
槐月一心想著出宮,卻沒有發(fā)現(xiàn)小許子那悄悄紅了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