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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因著皇后的緣故,盼春有意無意地在白為昌的面前提了槐月幾次,倒是讓白為昌不敢再像以前那樣明目張膽地作踐槐月,加上夏天也漸漸過去了,所以日子倒沒有當(dāng)初的那般難熬了。
這一日正是秋天里極好的天氣,帶了夏天漸漸消去的暑熱,槐月從御藥房的倉庫里面搬了一大袋的杭白菊出來,正準(zhǔn)備鋪在院子里好好曬曬。
杭白菊清熱去火是最好的,問著也有股好聞的菊花清香,槐月看著那些干癟的花瓣,不知怎么著就覺得心情莫名舒暢,抬頭看了一眼碧藍(lán)的天空,竟是有些慵懶。
正愣神間,卻聽見了一邊有人在輕輕叫著自己的名字,回頭看去,卻是小許子蹲在門邊的墻根處看著自己。
槐月有一陣子沒見過小許子了,忙放了手中的活計跑到小許子那里,驚喜道:“小許子,你怎么來了?”
小許子看樣子是一路從壽康宮跑來的,所以額頭上盡是細(xì)密的汗珠,但是還是笑著說道:“圓明園阿哥來了,謙太妃高興,賞了壽康宮上下每人一碟子蟹粉酥,你知道這時候蟹膏是最好的,蟹粉酥也是最好吃的時候,所以我就拿來和你一同吃了。”
槐月見著小許子從身后拿了一個食盒出來,從里面拿出了一碟子蟹粉酥,那蟹粉酥做的精巧可愛,金黃的皮子,一看就是極為松脆,每個蟹粉酥都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臉幼?,槐月見了就覺得愛不釋手,拿了一個在手上卻不吃,只是說道:“你方才說什么‘圓明園阿哥’。那是誰?”
小許子已經(jīng)拿了一個蟹粉酥塞進(jìn)了嘴里,含含糊糊地說道:“那是先帝最小的六阿哥,今年才七歲,去歲果親王去世之后,莊親王說果親王并無子嗣,所以叫先帝六阿哥入了果親王一脈,如今一直寄養(yǎng)在圓明園里面,所以我們都叫他‘圓明園阿哥’,但是你別看他才七歲,現(xiàn)在可是堂堂正正的親王了?!?/p>
槐月點(diǎn)點(diǎn)頭,將那蟹粉酥放入嘴里,那蟹粉酥酥脆嫩滑,入口即化,槐月直覺得那塊蟹粉酥是滑進(jìn)自己的肚子里面的,驚異道:“這蟹粉酥真好吃,謙太妃真是好闊氣,雖然現(xiàn)在是產(chǎn)蟹的時候,但是整個壽康宮一人一碟也是不少錢的。”
小許子嘻嘻一笑,又拿了一塊放入槐月的手里:“你不知道,果親王在世的時候,頗得皇上信任,是雙俸親王,果親王府里面的錢怕是幾輩子都花不完,買些蟹粉算什么?!?/p>
槐月這才明白,笑著說道:“這天家富貴就是闊氣,不是我們能想的,要不是沾了你的光,我到今天都不知道蟹粉酥是個什么味,還得多謝你了?!?/p>
說笑間,一碟子的蟹粉酥已經(jīng)被兩人吃完了,小許子將那碟子收進(jìn)了食盒里面,瞪了槐月一眼:“你還和我油嘴滑舌的,最近白公公有沒有為難你?”
槐月仔細(xì)看了看小許子,小許子長得白凈,看她的眼睛是極為溫柔的,掩在帽下面的眉毛粗粗的,若不是進(jìn)了宮,倒也是一個翩翩公子哥兒,小許子被槐月這么盯著,倒是有些局促起來,低著頭咳了一聲:“我問你話,你老是盯著我做什么?”
槐月吃吃笑了笑,裝作沒看到小許子變成粉色的耳尖:“沒什么,只是覺得你剛剛問我話的樣子,倒是有幾分總管公公的樣子,所以想著你以后要是當(dāng)了總管該怎么訓(xùn)誡小太監(jiān)宮女的?!?/p>
小許子作勢就要打槐月,被槐月笑著躲了過去,槐月說道:“好多了,最近怕是皇后娘娘身邊的盼春姑姑說了什么,白公公已經(jīng)不用那些細(xì)碎的功夫折騰我了?!?/p>
“皇后娘娘?”小許子點(diǎn)點(diǎn)頭,“也是白公公和景仁宮的嫻妃娘娘交好,我聽說嫻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一直明里暗里較著勁,盼春姑姑偏幫你也是應(yīng)該的,不過你也要小心,皇后娘娘和嫻妃娘娘都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人,別到時候被人抓著了什么?!?/p>
槐月撇撇嘴,走進(jìn)庭院里面包了些杭白菊給了小許子:“你前些日子說你上火難受,回去用些杭白菊泡泡茶,總好過整天忍者嗓子難受?!?/p>
小許子接過杭白菊,心里也是暖洋洋的,自己只是上次隨口一說,想不到槐月竟是記住了,不禁從心底深處泛起了一絲絲的甜蜜,倒是比剛剛吃蟹粉酥的時候還舒坦。
見槐月還是笑吟吟的看著自己,小許子慌亂地拉了拉帽檐,說道:“時候不早了,再不回去來公公知道了就要罰我了,下次再來找你?!?/p>
說著就一溜煙地跑了,倒是留了槐月門前站著莫名其妙的。
直到小許子的身影消失在不遠(yuǎn)處的那幾顆寶塔松的后面,槐月才準(zhǔn)備著進(jìn)院子,卻發(fā)現(xiàn)盼春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在她的身邊。
槐月見了盼春,連忙走過去行了一禮:“盼春姑姑?!?/p>
盼春姑姑原本清冷的臉點(diǎn)了槐月之后卻有些柔和,故意沒問剛剛的事,只是說道:“皇后娘娘說這幾天想要些甜杏仁做杏仁露,不知道御藥房有沒有?”
見是皇后娘娘要,槐月連忙說道:“有的有的,奴婢馬上去取來給姑姑?!?/p>
盼春含笑應(yīng)了,不一會兒槐月就取了一些甜杏仁來,一邊給盼春,一邊說道:“這是南杏的杏仁,姑姑做的時候要是放多了,怕是會覺得甜膩,所以奴婢又抓了一把北杏的杏仁給姑姑,北杏微苦,可以緩南杏的甜味。”
盼春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還是你細(xì)心,皇后娘娘不喜歡食物過甜,說京城秋天干燥,若是再吃甜膩食物,難免心里燥熱難受,有了這北杏杏仁便會好很多了。”
槐月不經(jīng)夸,盼春這么一夸,便紅了臉,小聲道:“奴婢以前在家中的時候,奴婢額娘喜歡做些杏仁露給奴婢,所以奴婢知道這些,那時候額娘還會在里面加一些庭院里面桂花樹的桂花在里面,若是皇后娘娘喜歡,姑姑也可以加一些,喝起來有股桂花香,很是不錯。”
說到這里,槐月不禁又想起當(dāng)初在家的時候的時光,雖然不過過了半年,但是那時候的記憶卻讓槐月覺得極為遙遠(yuǎn),只覺得那時候的時光過得極為緩慢,陽光柔和地透過窗子照在槐月的臉上,窗外的那株桂花樹的香味籠罩了整個院子,槐月的額娘就會在這時候做桂花糕點(diǎn),桂花糖,桂花琥珀膏,桂花酥,額娘是江南女子,江南女子的細(xì)密心思慢慢揉進(jìn)了那一團(tuán)團(tuán)染著桂花香的面團(tuán)中,像是隨著蒸籠上的煙氣一般氤氳了槐月整個記憶。
想到此節(jié),槐月又覺得有些難受,心口像是被堵住了一般,盼春何曾不知道槐月想了什么,只是嘆息了一聲,但是面上還是波瀾不驚:“想不到你還有這些獨(dú)到心思,放在這御藥房是可惜了?!?/p>
盼春這話說得極為蹊蹺,槐月抬頭:“姑姑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只是覺得覺得你這樣的丫頭不會只陷在這御藥房的?!迸未核菩Ψ切?,“畢竟你是很機(jī)靈的?!?/p>
沒來由地,槐月就打了個冷戰(zhàn),耳邊響起剛剛小許子的話:“皇后娘娘和嫻妃娘娘都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人,別到時候被人抓著了什么?!?/p>
想起這句話,槐月心里有了計較,溫婉道:“姑姑,我們這些為奴為婢的,不就是要平平安安地過嗎?奴婢只想著到了二十五歲,出了宮去找阿瑪額娘,別的奴婢不想,也不敢想?!?/p>
盼春深深看了槐月一眼,不知道在想著什么,隨即笑了:“也對,你還有阿瑪額娘,總是有個盼頭的,以后也有個去處,總比我們這種要老死宮中的要好得多了?!?/p>
槐月并未答話,盼春拿了杏仁便出了御藥房,回了長春宮。
盼春這邊一回長春宮,長春宮的總管康公公就走了過來,盼春見康公公的臉色不好看,便走了過去,說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皇后娘娘遇見了什么煩心事?”
康公公嘆了口氣:“你說是不是作孽,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讓我留意著魏清泰,結(jié)果我這邊正好找到了魏清泰,一個沒注意,魏清泰卻染了疫病死在了往邊疆的路上?!?/p>
盼春的眼皮驟跳:“什么?魏清泰死了?”
康衛(wèi)讓苦著一張臉:“你說,魏清泰不過是一個被流放的奴才,還有誰要置他于死地?”
盼春默不作聲,但是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康衛(wèi)讓還在一邊說道:“起先我還覺得是魏清泰命薄身子虛,可是我讓人查了查,卻聽說魏清泰用來用來喝水的囊袋是從別處弄來的,本來就是,流放的人原本就是共用一個囊袋,偏偏魏清泰的是單獨(dú)的,可不是有人要弄死他么?”
盼春的臉色陰沉,說道:“皇后娘娘知道了么?”
康衛(wèi)讓點(diǎn)點(diǎn)頭:“皇后娘娘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正在里面煩心呢?!?/p>
盼春將那杏仁給了康衛(wèi)讓:“你讓語芹給皇后娘娘做碗杏仁露來,我去勸勸娘娘,畢竟魏清泰再怎么要緊都只是個奴才,皇后娘娘為了一個奴才悶壞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康衛(wèi)讓點(diǎn)點(diǎn)頭,拿了杏仁往小廚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