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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眼前的婦人不過十六七歲,披頭散發(fā)的在田間逃竄。雙手緊緊拽著十文錢,一雙疲憊的眼眸略顯狼狽。
男人身形高大壯碩,雖是夜幕掩蓋,但周身的凜冽之氣一覽無遺。古氏在這田間轉(zhuǎn)了一圈兒,見下面便是水田,去不得只好竄回到自己院兒里。
剛回去見蘇炳懷又搶了蘇母的首飾踉踉蹌蹌的跑了出來,二人模樣兒十分狼狽,“娘子,你怎么又折了回來?不是說好,拿了錢你就去鎮(zhèn)子賭坊等我嗎?”
古氏一臉愁容,伸手指了指身后。趙老三依舊扛著鋤頭,不緊不慢的回到院兒里。這嗜賭如命的二人,男人倒是沒有理會,先是放下肩上的鋤頭,伸手攬住了自己的娘子。
夜色森森,蘇覓抬眸見趙老三,額頭上全是汗珠,結(jié)實的手臂上也滲著細密的汗:“夫君先去歇一會兒吧,哥哥嫂嫂怕是不會出去了!”
女人心疼自己夫君,伸手擦了擦他臉上的汗。
“我們走吧,再不走也來不及了,他不過是我們蘇家的女婿而已,憑什么管我們!”蘇炳懷抖了抖衣裳的灰,拉著古氏正欲出去。
“若是你們二人今日出了這院子,就不要再回來了!”夜色中,男人聲音沉穩(wěn)。
蘇炳懷一怔收住了腳下的步子,古氏刁鉆見自己男人不走,便丟下了他:“你不去別怪我,今日要是賭贏了,我們就可以離開這個破地方了,你去還是不去?”
蘇炳懷駝著腰,不敢直視趙老三:“這是我家,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有你什么事?”
見蘇炳懷又跟著古氏去了,趙老三松開了女人,將手中的鋤頭朝他扔了去。只聽見一聲兒慘叫,夜色掩蓋下蘇炳懷倒在了地上。
“夫君!”蘇覓一怔,沒料到自己男人這般果決,緊忙奔過去:“哥哥沒事吧?”
“死不了,只是這腿要瘸幾天,鎮(zhèn)子上的賭坊去不成了!”趙老三薄唇微啟,夜色下踱步進了屋,直接朝灶房走去。
古氏折了回來,和蘇覓一同扶著蘇炳懷進了屋,只見被鋤頭砸中的腿部鮮血直冒,“這......都怪你這個賤蹄子,找個外人來欺辱你哥哥?!?/p>
古氏對著蘇覓又掐又打,趙老三將灶房的飯菜端到了桌子上來,將蘇母扶上了飯桌,扭頭看著蘇覓:“過來吃夜飯吧!”
燭火通明飯桌上香噴噴的,蘇覓見自己男人面色冷淡,口吻凜冽只好巴巴兒的過去:“夫君,二人畢竟是我的哥哥嫂嫂,這樣做是不是太過了些?”
“覓兒別管他們,要是姑爺能打斷二人的腿,讓他們永遠爬不起來才好呢!”蘇母面一沉,端起飯碗吃了起來。
蘇家日子本就清貧得緊,二人這一個月不管田地莊稼,賭光了家里所有錢,就差這躲避露水的棚子沒賭出去了,這女婿一來收拾收拾二人,蘇母心頭也十分暢快。
“可是......”
蘇覓還是擔(dān)心蘇炳懷,畢竟一同長大。性子又軟諾,瞧著他左腿流血不止,實在是擔(dān)心得緊:“哥哥的腿,不會從此就廢了吧?”
“就是要廢了才好呢,覓兒你先吃自己的,不管那二人!”蘇母往自己女兒碗里夾了一塊兒魚肉寬慰她。
趙老三緊趕緊的吃著,一會兒工夫便吃了半盤魚肉,見自己娘子依舊魂不守舍,心頭終是一軟:“娘子忙了一日也趕緊吃些吧,你寬心兄長沒事,只是皮外傷,我有分寸?!?/p>
“皮外傷為何流了這么多血?”
“我有分寸,大腿處這里有處血脈是最容易破的,也是最疼的,幾日便好不打緊!”趙老三又盛了一碗米飯,面不改色道。
蘇覓聽見自己夫君這樣說,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落下下去,這才夾了一塊兒魚肉送進嘴里。
蘇母和趙老三已經(jīng)吃好,蘇覓款款吃著。今日雖是陪著母親閑話家常,但走了十幾里路還是頂累的。
趙老三起身準(zhǔn)備去洗澡,古氏氣沖沖的過來掀了桌上的飯菜:“吃吃吃,我讓你們吃,我日子不好過,你們誰都別想好過!”
桌子上的碟子和飯碗全部摔在地上,一陣噼里啪啦響。蘇覓還坐在桌子前,腰間的衣襟沾了飯菜和油漬,左邊面頰被橫飛過來的魚骨頭打中了,破了一絲皮,滲了星星點點的血來。
“嫂嫂你別這樣,家里本就不富裕,你個哥哥再去賭博的話,定會要了自己的命!”蘇覓站起來,沒有怪古氏,反倒說話來寬慰她。
“要是今日不是你們攔著,我和你哥哥早就翻本兒回來了,到時候誰還來種這個破莊稼,田地都不用管了!”古氏心中窩著火,面色慘白,一雙眼眸饒是生氣得緊,紅得恰晚霞一般。
“賭博十有九輸,你和哥哥這一月賭下來,家里田地不管,米都快沒了!”蘇覓甚是著急,抽了抽小巧的鼻子,一雙水眸通紅,噙著點點淚花。
趙老三本在灶房燒水,聞見側(cè)屋一片吵鬧,緊忙放下手頭的柴火大步過去。見自己小娘子氣得眼淚簌簌而下,左邊面頰還滲著血,眉心一擰刀削一般的面頰陰沉得很:“是我趙老三打傷了兄長的腿,也是我趙老三沒讓你們?nèi)ユ?zhèn)上賭錢,有什么沖著我來!”
蘇母前幾日郁郁寡歡的,整日里偷偷抹眼淚,今日女兒和女婿回來,她倒是寬心了些,相信趙老三可以制服這不爭氣的兒子和兒媳,這下只在一旁坐著。
“你有本事就在蘇家別回去了,不然你現(xiàn)在能攔住我們,你走后我們依舊要去賭錢?!惫攀鲜腔砹顺鋈?,伸手麻利的卷起袖子,雙手叉腰指著趙老三說道。
趙老三面色依舊儼然,踱步過去趁著古氏不注意,伸手將腰間的錢袋扯了下來,他知道這是今日自己小娘子給蘇母的:“嫂嫂要去賭錢,關(guān)我何事?只是我家娘子拿來孝敬母親的錢,卻讓你搶了去,這就不好不管了!”
古氏眸底一沉,瞧了蘇覓一眼竟然伸手掐了起來:“是不是這個賤蹄子告訴你的?在我們蘇家十六年,我們供她吃供她穿,眼下這點錢還遠遠不夠,就算是伺候我們一輩子,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p>
蘇覓曉的嫂嫂這是什么意思,她是蘇家撿來的,若是不順著他們,便是白養(yǎng)了這十六年:“嫂嫂竟是這般想的?”
“你本不是我們蘇家人,現(xiàn)在胳膊肘還往外拐,我們蘇家真是白養(yǎng)了你!”屋內(nèi)哥哥蘇炳懷破口大罵。
趙老三眉心擰得更厲害了,伸手攬住自己小娘子的腰身,瞧著她眸底本是凜然漸漸變得溫和起來:“別怕,就算娘子不是蘇家親生的女兒,一樣是我趙老三唯一的小娘子?!?/p>
蘇覓從未向自己男人提起過自己身世來,這亂世中到處都可以見著被扔了的孩子,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生生父母在何處,興許是死于這戰(zhàn)亂中了。
見自己男人依舊呵護自己,蘇覓才放松了些,眸底噙著的淚花終是忍了下去:“蘇家對我有恩,我做牛做馬都可以報答,所以哥哥嫂嫂出去賭錢,我比任何人都擔(dān)驚受怕!”
出嫁前,她也見過村頭這些男人去身上賭錢,有的家里的牲畜和房子都輸了出去。還有的,連老婆孩子都拿去賣給了旁人。她自然是不希望自己哥哥嫂嫂,也落到這步田地。
“我們之前也贏過,娘那個時候跟著我們吃香的喝辣的,沒說我們半個不字,現(xiàn)在輸了幾天便教訓(xùn)起我們來了!”古氏也折騰累了,雙手抱在胸前,一副村婦罵人的模樣。
趙老三不言,他只是款款牽著自己小娘子,“你先去洗澡,記住面頰上的傷口不要碰!”
支開了小娘子,趙老三也不說什么,只是麻利的將這一地飯菜收拾干凈。蘇母瞧在眼里,雖是嘴上沒說什么,但對這個女婿是實打?qū)嵉臐M意。
古氏見趙老三二人不理她,也覺著有氣沒出撒,只管張嘴大聲罵自己的男人:“蘇炳懷你有本事就給我站起來,嫁到你們家來,沒有過一日好日子,還不如休了我,讓我回娘家去至少每日都不用下地種田?!?/p>
“你娘家人早就不認你了,你回去還不如下地種田嘞!”蘇炳懷話音剛落,這古氏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蘇母也不搭理兩人,去灶房和自己的女兒閑話家常了一陣,便洗了腳上鋪睡去了。蘇覓今日趕了路,洗完澡窩在床鋪上,自己的男人才去洗澡。
待男人回來,隔壁屋里哥哥嫂嫂還在吵架,古氏的哭聲驚天動地,外頭的狗也跟著叫了起來。
二人睡在一張小床上,蘇覓心頭還是有些不踏實,畢竟她欠蘇家的。趙老三側(cè)身,攬住了自己的小娘子,略微熱的面頰貼了上去,薄唇微啟細聲道:“娘子寬心,日后一切有我!”
蘇覓嬌小的身子縮進了男人寬大的懷里,只覺著十分的舒坦安心,嘴角略微上揚噙著幾分笑靨:“我信你,夫君說什么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