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秀娥百口莫辯，她從小被人嬌慣，從未受過如此欺辱，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證明自己?，F(xiàn)在明眼人看著就是李永寧滿身是血可憐兮兮跪在地上，而她帶著一群兇神惡煞的仆婦，誰是誰非，一眼便知。

李宏負(fù)手站在院中，看著兩眼紅紅的，含著眼淚可憐兮兮跪著的李永寧，眼里閃過一絲陌生。

他莫名想起來那個溫柔含笑的柔弱女子，總是靜靜的，李永寧和她生得很像，哭起來像一只受傷的小兔子。

他大概只見過這個女兒四五次，還都是在后宮宴飲時遠(yuǎn)遠(yuǎn)地見過，作為父親，他從未關(guān)心過她，如果不是他帶著姜曳和皇后在花園散步時遇見那個小宮女前來求救，他都快忘了這個女兒，那小宮女額頭都快磕爛了，皇后也勸他來瞧瞧，他才移步來了這永寧殿。

他按了按太陽穴，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將話題拋給了另一個人。

“姜卿，你覺得呢。”

這時李永寧才注意到李宏左側(cè)身后的那個叫姜曳的男人，男子一襲紅色直裾收袖大袍，內(nèi)穿黑色褝衣，腰佩青色組綬，眉目柔和，如同一塊精雕細(xì)琢的寶玉，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令人舒適的氣息，完全不似外界傳聞的奸惡之徒。

李永寧不敢多言。她這一身血本就是最好的辯詞，但當(dāng)李宏詢問姜曳時，她的心還是不由得一顫，后背生起冷汗。她不能確定這位傳聞中手握重權(quán)，極得皇帝信任的國師大人是否會幫她。

如果他站在她的對立面，等待她的會是什么，她不敢想象。

李永寧其實第一次聽說這個國師，是光和二年四月中常侍王甫之及太尉孫穎下獄案，十月，司徒劉龢、永樂少府陳裘、衛(wèi)尉楊璆密謀誅殺宦官，事情泄露，被下獄處理。

而這一案，則是由姜曳經(jīng)手的，據(jù)說一里地外都能聽見牢獄里的哭嚎聲。姜曳也有了玉面人屠之名。人人都以為他將是宦官一派，可他卻站在了宦官的對立面，隱有分庭抗禮之勢。

李永寧從前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瞧過這位國師，但距離太遠(yuǎn)，她連五官都沒看清，只知道是個清俊的少年郎。

姜曳微微一笑，仿佛能讓冬日之冰雪消融，若不是他兇名在外，洛都里想嫁給他的小娘子數(shù)不勝數(shù)。

“這是陛下家事，全憑陛下定奪，不過臣看九公主受傷頗為嚴(yán)重，不若先請醫(yī)師前來診治?！?/p>

李永寧一愣，皇帝一行人進(jìn)門這么長時間，眾人都看見了她的傷，卻無一人提出為她請醫(yī)師，她跪在那里，膝蓋早就被碎石磨出血了。

李宏皺著眉頭，大手一揚。“來人，去太醫(yī)丞給九公主請醫(yī)官?！?/p>

李永寧叩頭稱謝，被身邊的宮女扶著進(jìn)了正殿。

看樣子，這個人并非趙秀娥那邊的。

臨走前，她皺眉瞥了姜曳一眼，他是她計劃里，最大的變數(shù)。

姜曳感覺到了她在看他，勾唇一笑，一如四月春風(fēng)，和煦溫暖。

李宏收回李永寧身上的視線，重新審視眼前的趙秀娥。

前兩日趙秀娥之兄趙澧呈上來的禮物他不喜歡只是個借口，更多是因為趙澧違背他的意思，他趙氏一族在朝廷里的勢力太大了，大到他感到威脅了，姜曳昨夜同他下棋時，已經(jīng)提到要給趙家一個懲戒，讓他們知道，這個天下，究竟是誰做主。

姜曳建議他從趙貴人入手，趙貴人為女子，以她為切口，既可以刮掉趙家一層皮，又不會太過致使他們做出什么偏激的事，再好不過。

他這幾日就在想該以什么名目懲罰趙秀娥，誰知這個蠢貨竟然自己作踐，那就休怪他翻臉不認(rèn)人。

徐氏看著李宏沉思的模樣，便知曉他心里攢著火氣，此刻她只需多添一把柴。徐氏用絹布蹭了蹭鼻尖，柔柔地開口。

“趙貴人雖加害皇嗣，不過趙家與陛下的君臣之誼還是要顧念的，不若小懲大誡，以儆效尤，讓趙貴人反省反省算了?；噬洗罂刹槐貫榱诉@些瑣事勞心費神。說到底，還是予這個做皇后的沒管教到位，竟讓宮中發(fā)生這種事情，是予失職?！?/p>

趙秀娥一聽這話，頓時惱羞成怒，徐氏慣是如此，一張如簧巧嘴能將黑辯成白，是說成非，今日竟還以皇后的身份壓她，她堂堂趙氏嫡女，今日竟淪落到一個屠戶女來指摘?！盎屎筮@話什么意思，妾并未加害九公主，憑什么要受懲戒？皇后還是莫要在此含血噴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