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家這位老太太姓李。

丈夫死的早，她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拉扯三個兒女，從年輕起作風(fēng)就十分潑辣。

這附近，都知道李寡婦不好惹。

別人撒潑頂多是沖著仇家罵街耍無賴，李寡婦那是真敢豁出命去搞人家。

現(xiàn)在李老太年歲大了，脾氣有所收斂。

可真發(fā)起火來，一般人是兜不住。

打從傍晚知道這件事，李老太臉色就沒松快過。

她指著喬書榮罵：“你個狗東西，那幾年我還當(dāng)你本本分分的在你姨媽家干活，原來你是跑出去胡搞了！你可真能耐啊你，背著全家人在農(nóng)村弄出個私生女！”

“不嫌丟人現(xiàn)眼的，這么大的事兒，十多年不見你提，到人家找上門來才吱聲，你個混賬王八蛋，你丟死喬家的人了！”

“你對的起你死去的爸，?。课乙悄?，找塊磚頭一頭碰死去得了，別活人了！”

喬書榮神色訕然，坐在對面聽訓(xùn)。

他長的是人高馬大，國字臉，五官端正，一副忠厚老實的面相。

他面部最突出的特點是厚厚的嘴唇，襯得他有些老實木訥，斷然不是巧言令色那號人。

實際上他卻，一點也不老實木訥。

相反他口才不錯，平時總是一副溫和的笑臉，從不咄咄逼人，很懂得如何和人打交道。

大院兒鄰居們對他的評價都贊不絕口：大孝子、勤快、本分、好脾氣、對媳婦體貼，對朋友義氣，有原則，做事守規(guī)矩不耍賴，總而言之就是三個字：靠得住。

他在廠里也是有口皆碑，是出了名的勤快人和上進(jìn)青年，每年的先進(jìn)個人都有他。

技術(shù)上更是沒話說，才三十六歲就升了六級工，每月拿著七十三塊錢的高工資。

喬書榮對李老太一向百依百順，挨罵也不還嘴。

等老太太罵完了，才緩聲兒解釋：“媽，您消消氣，不是我有意瞞著，我確實不知道她懷了孩子，但凡我知道，也不會這么些年不管不問?！?/p>

喬老太瞧他那一副正直偉岸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意思是，你當(dāng)初要知道有這么個私生女，還得把她接回來供養(yǎng)著是吧？”

“旁人都說你是老好人，要我說，你是最自私的，你配當(dāng)?shù)∧?？你忘了你自己還有一雙兒女要吃飯，你自個兒辦的缺德事兒，拖著全家給你擦屁股你心安理得嗎？”

喬書榮緘默著，對老太太的指責(zé)，并不爭辯。

他媳婦吳芳姿咳了一咳，輕聲說：“媽，您先消消氣，那天接了廠里的通知，書榮回來就和我解釋了，他真的跟那個女人沒什么，這么些年別人不知道，您還不知道書榮的為人嗎？他對男女關(guān)系向來潔身自好，您想想看，他們廠那么多女工，您哪時候聽說他有那些個不正經(jīng)的傳聞？當(dāng)年那事......書榮，你就和媽他們說說當(dāng)年的遭遇吧?！?/p>

她身形單薄小巧，人長得斯文秀氣。

聲音更是細(xì)聲細(xì)氣，哪怕遇到天大的急事，語調(diào)也不急不緩的。

喬書榮垂眼道：“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了，我對她從頭到尾就沒動過半點歪心思，沒什么好提的?！?/p>

話音剛落，坐在對面的老二喬書華就挑眉了：“不是，大哥你這話可就有點矛盾啊，沒動歪心思，你怎么解釋她懷了你的孩子？如果你對她沒那個念頭，任她怎么算計你，也不至于碰人家吧？難不成這孩子不是你的，她訛?zāi)愕?？?/p>

喬書榮攥了攥拳頭，卻仍是沒替自己辯解，只是壓抑地說：“你說的沒錯，我是碰了她，這件事我有責(zé)任?！?/p>

“書榮?！眳欠甲嗽僖矡o法忍受，丈夫的不爭不辨。

她幽怨地說：“這事兒明明是有隱情的，你不要把所有的責(zé)任一股腦往自己身上扛，當(dāng)著全家人的面兒，為什么不能把話敞開說呢？”

她抿抿嘴，無奈地嘆氣：“書榮不愿意說，還是我來說吧?！?/p>

全家人緊盯吳芳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