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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再度去往洛邑,淑姜有了底氣。
一大早,她的邑宗大人特意送她上馬車,并向車夫支付了來回車資。
南宮括癱在車內(nèi),仿佛一只病貓,只是一離開菀風(fēng)的視線,這只病貓又立時生龍活虎起來。
“阿淑,今天帶錢了?”南宮括說著扯了扯淑姜腰間的錢袋。
淑姜護(hù)住錢袋,抿了下嘴,有些驕傲道,“這是我自己賺的?!?/p>
“那我上次請你吃東西,這一次你請我嗎?”
“好,我請你?!?/p>
“我吃得可多可多啦,你這些怕是不夠吧?”南宮括說著拿下了自己的錢袋,放在手里掂了掂,里面的貝錢“嘩啦”響,那錢袋比起淑姜的來,足足鼓了一倍多。
淑姜知道他是尋自己開心,可還是不免有些著慌,見她露怯,南宮括愈發(fā)得寸進(jìn)尺,“要請我,你這些肯定不夠,要不咱們換換,你就夠了。”
淑姜這下才深刻體會到,什么叫作“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她低頭想了想,最后咬牙道,“等我買好小鏡子,剩下的錢都請你吃東西。”
昏暗的車廂內(nèi),少女捂著錢袋,微微弓著背,一雙晶亮的眼睛,幾分膽怯,幾分堅定,看起來好似是被逼到了角落的小奶貓,南宮括見狀哈哈大笑起來,“行了,逗你呢,我是男人,哪能要女人請客,阿淑,你可記住,以后要是遇到吃女人飯的男人,千萬別理,不是好人?!?/p>
聽這話,淑姜忽然想起了南宮括端自己碗,喝姜面湯的事,不由笑了笑,南宮括見她笑,似也想起了這茬,立時輕咳一聲,訕笑道,“我和阿菀不一樣,對了,那些東西,阿菀吃了嗎?”
提起前兩日的事,淑姜不由“哼”了一聲,“括哥哥,你以后要送邑宗大人東西,自己去送!”
見少女振振有詞,南宮括又是笑道,“我為什么要自己去送?”
淑姜一愣,在她有限的人生中,還沒見過這么皮厚又無賴的人,一時竟無言以對,她想著菀風(fēng)的說辭,總覺得說出來太傷人,畢竟南宮括是一片好意,她低了頭,想了半天道,“你好好和邑宗大人說......,她會接受的?!?/p>
車廂內(nèi)氣氛一沉,少年不答話,突然之間出了神,隔好半天才道,“是嗎,那我以后好好和她說。”
淑姜心里一動,她年紀(jì)雖小,卻也能隱隱約約察覺這位括哥哥對邑宗大人的心思不簡單,只是菀風(fēng)看著比南宮括大了好幾歲,在菀風(fēng)身邊,南宮括多少顯得稚氣未脫,一時間,淑姜又覺著會不會是自己想多了......
淑姜想著心事,車中少年似也陷入了心事中,嘴角漸起一絲玩味的笑容。
淑姜當(dāng)時還不明白這笑容意味著什么,到了街市后,她才知道自己又中了南宮括的圈套。
這一次,南宮括既沒請她吃飯,也沒幫她買鏡子,只是她走到哪個攤子,南宮括就同攤主說淑姜是菀風(fēng)的巫僮。
也不知為什么,那些攤主知道淑姜是菀風(fēng)的巫僮后,便再也不肯收錢了,還紛紛拿出了最好看最新式的掌心鏡,搶著要送給她。
淑姜傻了眼,掉頭就跑,偏偏南宮括如影隨形,甩都甩不掉,她一路跑著,只是剛好路過賣雜貨的地方,南宮括也會大聲替她嚷嚷,那些攤主聽說阿菀大人家的小巫僮要買鏡子,恨不得連大銅鏡也一塊兒奉上。
淑姜躲進(jìn)了巷子,這才算消停,她正扶著墻喘氣,南宮括不知怎么地,忽從巷子另一頭,叉著手轉(zhuǎn)悠了過來,“看,這根本沒法好好說吧?你家阿菀大人就是這么受歡迎?!?/p>
“你......你別再跟著我了!”淑姜氣鼓鼓道,現(xiàn)在可不是回去挨不挨罵的問題,淑姜覺著大家愛戴菀風(fēng)是一回事,自己買小鏡子又是另一回事,更何況就因為大家是如此敬重菀風(fēng),她更不能讓菀風(fēng)蒙羞。
南宮括靠著墻道,“現(xiàn)在大家都認(rèn)識你了,就算我不跟著你,你也‘買’不到鏡子?!?/p>
淑姜又是微微弓起背,不自覺地進(jìn)入一種戰(zhàn)斗的姿態(tài)倔強(qiáng)道,“你別跟著我,我就能買到!”
“好,括哥哥不跟著你,我就在那個醢醬攤吃著香噴噴的醢醬等你?!蹦蠈m括雙眸溢滿了笑意和得意,仿佛在逗弄一只炸毛的小貓。
淑姜“哼”了一聲,轉(zhuǎn)身離去。
正如南宮括所言,豐邑的攤主們似乎都認(rèn)識了淑姜,目光才對上,那些攤主已是熱情招手,淑姜又躲進(jìn)了巷子長長吐氣,這豐邑城小了也不好......
既然豐邑城小,自己是否應(yīng)該去邑落外碰碰運氣?
想到這里,淑姜又重燃希望,只是......自己要從哪個門出去好呢?
正張望著,遠(yuǎn)處傳來一聲清越婉轉(zhuǎn)的鳥鳴,淑姜又驚又喜,抬眼看去,某戶人家屋頂上正立著一只青鳥。
淑姜不由默念,青鳥,青鳥,你能為我指路嗎?
那青鳥似感應(yīng)到她心中所想,又是婉轉(zhuǎn)一聲,展開鮮翠的羽翼,向西飛去。
淑姜心下一陣激動,她知道這青鳥是在為自己引路。
出了西門,淑姜立時茫茫然辨不清方向,這不是南宮括帶她進(jìn)來的門,周圍一片陌生的景致,人煙稀少,全然沒有攤販和游人,極目眺望是一片廣袤的田野。
青鳥還在前方引路,并未偏離官道,淑姜咬咬牙跟了上去,走著走著,她聽到了一片號子聲,不遠(yuǎn)處有一小群農(nóng)戶,正在挖水渠。
淑姜這才發(fā)現(xiàn),阡陌下的水渠無水,土色倒還濕潤,再細(xì)看田里的青苗皆是無精打采蔫答答的,似是不抵驕陽之威。
又走了一會兒,淑姜只覺離豐邑有些遠(yuǎn)了,她忍不住回頭看去,但見豐邑已變成了地平線上的一道影子。
再回轉(zhuǎn)頭,淑姜突然驚出一身冷汗,青鳥不見了!
烈日底下,四野無人,淑姜感覺自己仿佛是被困在一場詭異的夢魘中。
一陣燥風(fēng)吹過,草葉簌簌,淑姜望望田野,再望望地平線上的豐邑,不知該往哪邊去。
又是一陣悅耳鳥鳴,淑姜將視線轉(zhuǎn)向了道旁的一片樹林。
那是驕陽下一片神秘的陰影,淑姜第一個念頭是,里面會有蛇嗎?想到蛇,她又把自己嚇著了,后悔不該賭氣出來,若這次再遇上危險,南宮括可趕不來。
正胡思亂想著,淑姜看到樹林邊上出現(xiàn)了一道身影,她的視覺極好,一眼望去,便看出那是一名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
仔細(xì)打量去,那男子眉宇間纏繞了幾許灰氣,看著有些憂愁,那雙眼眸到是黑白分明,眼瞼如波,神光內(nèi)蘊,看起來并不似壞人,只是他裝扮太過奇特,披散著一頭烏發(fā),身著火紅長袍,外邊籠著青色紗衣。
林中又是傳來數(shù)聲鳥鳴,想起菀風(fēng)說青鳥是靈禽的化身,淑姜大著膽子走了過去。
青年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她,立在那邊,等著她過來。
到了青年跟前,淑姜不安地看了他一眼,鼓足勇氣問道,“大哥哥,你是靈鳥嗎?”
“你想要掌心鏡?”青年沒有回答淑姜的問題,反是提出了問題。
“是......”
“那里有一棵樹,最大的那棵?!鼻嗄贽D(zhuǎn)身指向樹林內(nèi)。
淑姜順著他所指看去,里面果然有一棵四五人合抱的大樹,周圍的樹與這株相比,明顯小了很多。
“抱歉......我時間不多,那樹上有個記號,記號下就埋著一枚掌心鏡?!?/p>
“我......我不能拿你的東西?!?/p>
“請幫我做件事吧?!?/p>
“什么事?”淑姜抬頭,緊張地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
“玄......玄霄......”那青年方說了幾個字,身形忽然模糊起來。
“大哥哥!”
見那青年滿臉苦痛,紅衣欲燃,淑姜不禁伸出手去,然而她的手卻是穿過了青年的身體,淑姜驚慌之下,又胡亂抓了兩下,那身影似是被她抓碎了般,徹底消散了。
淑姜的心砰砰直跳,一時間,風(fēng)從背后透過,她只覺背脊發(fā)涼,這才發(fā)覺自己后背出了不少汗。
怎么辦?要不要聽這個人的話?
淑姜看著那棵樹,呆了好一會兒,想起南宮括干的好事,她咬了咬牙,走了進(jìn)去......
大樹之上果然刻著記號,雖是潦草,卻也能看出,是兩個小人手牽手,其中一個小人背后還張著翅膀,這顯然是孩童的涂鴉。
不知為何,看到這涂鴉,淑姜心頭涌上莫名的溫暖,這溫暖立時沖散了害怕,她四下找了塊石頭,開始在大樹底下挖了起來......
滿手泥濘地從土里撿起那一枚小小的掌心鏡,淑姜只覺驚奇,雖還沒洗凈,但只稍稍抹兩下,便露出锃亮的鏡面,仿佛新埋下去般。
“淑姜?”
背后忽地傳來一個聲音,淑姜嚇了一跳,險險拿不住鏡子。
這聲音有些耳熟,淑姜轉(zhuǎn)身看去,立時將一雙泥手和鏡子藏在身后,并擋住自己挖的小坑。
“真是你?!眮砣艘姷剿?,松了口氣,伸出手道,“大家都在找你,走吧。”
是姬發(fā),看著姬發(fā),淑姜有些挪不動腳步,怎么會是姬發(fā)?
“怎么了,你沒事吧?”
見姬發(fā)縮回了手,就要走進(jìn)來,淑姜連忙背著手,小步跑上前,徒勞地想要擋住他的視線,“沒事,二公子,我沒事?!?/p>
姬發(fā)的視線早已斜過少女的肩頭,落到她身后,見她神色張徨,也不多問,轉(zhuǎn)身吹了聲口哨,隨即遠(yuǎn)處傳來了馬蹄聲。
“走吧,南宮括正在豐邑跳腳,再不回去,他就要翻地三尺了?!?/p>
因著心虛,淑姜只好由著姬發(fā)將她抱上馬,向豐邑而去。
入了豐邑,姬發(fā)放慢了速度,南宮括則遠(yuǎn)遠(yuǎn)瞧見,立時奔了過來,他眼中滿是不悅,到了近前,也不待姬發(fā)收緊韁繩,就將淑姜從馬上抱了下來,見淑姜滿手是泥,他眼中更是躥起了火苗,低聲問,“阿淑,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