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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咳咳,隴靖安,你家來人了?!?/p>
程大金眉毛跳動,示意他看向身后,那童伯站在衙署外,朝內(nèi)遞眼色。
隴元鎮(zhèn)走過去后,這老管家叉手行禮道:
“阿郎,方才有個小道士來府上,說玄都宮監(jiān)事有請。”
“玄都宮?”
隴元鎮(zhèn)回想起兩天前吃下的藥丸,他心里這才咯噔亂響,這幾天太痛快,差點把正事兒給忘了。
反正他點卯后也得巡街,不妨等那時候抽空去玄都宮,吃了解藥,也好再見見神仙姐姐。
長安外廓城白日防衛(wèi)分為三個模塊,城門、御道、市坊街。
城門由城門郎、監(jiān)門將軍、中郎將共同守護,以防權(quán)責過大出問題。
御道就由左右金吾衛(wèi)帶隊巡邏。
至于坊市之內(nèi)的居民區(qū),流動巡查有武侯、望樓傳信有輿侯、駐留治安有坊役。
萬年縣的諸多武侯,會被分成五班巡隊,沿著萬年縣內(nèi)的五條御道逐坊巡查。
這些人他都混得太熟悉了,就是真翹了班也不會被逮住,互相遮掩是常有的事!
隴元鎮(zhèn)點卯到班后,跟著武侯卒出了縣衙公廨,一路上說說笑笑,開始一天的巡街公事。
......
崇業(yè)坊、東南角、玄都宮
綠瓦白墻、朱漆飾圖、飛檐高翹如燕翅,浮屠林立入青云。
三清帝鐘叮鈴輕響,幾只丹頂鶴略過殿檐,停在后院廊廡曲池中,撲閃翅膀蕩起滿池明光。
水埠亭臺探入云霧曲池,岸邊站著一列屏息凝氣的宮娥。
她們皆穿著絳紅半臂綠襦裙,墮馬髻偏垂步搖,披帛蕩漾,若牽牛夕顏隨風搖曳。
更遠的宮門外,飛騎衛(wèi)披甲戴胄、不茍言笑站崗護衛(wèi)。
魚若卿梳起反綰髻,若盛開蓮瓣戴著女道金冠,發(fā)髻左右簪起牡丹絨花,一身綢紗素袍外罩花草紋緋色披帛,眉間一點胭脂紅丹,顯得她清貴脫俗,不染凡塵。
她面前放著檀木桌案,紅泥火爐烹煮新茶,待茶香肆溢,她拿起琉璃盞倒了一杯香茶,乖巧奉給對面的貴婦。
“今日你怎么想起來找我了,請~”
魚若卿乃皇家首觀的監(jiān)事,平時哪怕看見皇子王孫,也不過點頭致禮,如今卻對面前貴婦畢恭畢敬,無他,只因這女子來歷頗大。
此女名喚李靈蘊,乃玄帝長女,是圣人親封的鎮(zhèn)國隋安長公主。
公主嘛,實在太多了!
圣人年輕時處處留情,大明宮的公主不說過百也有幾十,若說最受寵的公主,自然是圣人和元貴妃的愛女崇華公主。
但她受寵歸受寵,卻并非身份最尊貴。
若說身份最貴重,在圣人的諸多女兒中,唯有隋安長公主一騎絕塵、無有敵手。
李靈蘊的生母是沈皇后,沈后去世后,從此圣人再未冊立皇后,也就是說,她是大端唯一的嫡公主,位同正一品親王,其余的公主多是從一品,更有宮女所生的只能封郡主。
如此尊貴,又有鎮(zhèn)國封號在前,任誰見了都得恭敬些。
哪怕兩人同為好友數(shù)十年,魚若卿依然不敢怠慢。
“若卿,私下場合不必拘束?!?/p>
隨后,一雙玉臂接過茶盞,在唇邊慢慢品茗。
“嗣漢道尊入關(guān)的時間,似乎越來越長了,你可知這是為什么?”
魚若卿看向她,眼中透著無解:
“我也想知道我?guī)煾笧楹稳腙P(guān)頗長,前日我去嗣漢道庭拜見過他,本來是想問問他那個小武侯的事情,沒成想他緘默不言,連我都輕易不肯告訴,想是天機不可泄露吧!”
隋安長公主看向遠處,眸中古井無波,不見絲毫情緒:
“如今天下難安,或許嗣漢道尊又在醞釀什么安國之策吧。”
魚若卿湊近桌案,壓低聲音嘀咕道: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他好像知道那小武侯的事?!?/p>
“小武侯?”
隋安長公主的眸子終于起了一點顏色,只是,滿是輕視。
“大端何時如此開放,將巡街武侯端上臺面?!?/p>
魚若卿見隋安長公主不以為然,趕緊解釋道:
“他不一樣,確實有些才華,不僅僅是查案那么簡單,聽說還頗具詩才?!?/p>
“不信,你看。”
這小女冠從道德經(jīng)中抽出《赴春庭館秦都知宴和歌偶作》,素白的絹紙中筆記娟秀,想來抄寫時,下了一番心血功夫。
“功名利祿皆虛妄,不勝逍遙一場醉?!?/p>
隋安長公主拿起詩文呢喃自語,無聲良久,不知是在沉默還是凝視詩文。
她的眸色從輕視變?yōu)轶@喜好奇,見魚若卿在打量她,趕緊把眼神收回心中,只留一具高貴遺蛻,仿佛寶相莊嚴的菩薩雕塑,可望而不可近。
魚若卿托著下巴,眼神忽閃忽閃:
“大端詩壇已經(jīng)幾十年沒有詩文傳頌,如今這首詩傳遍長安你知道用了多久嗎?”
“哦?”
隋安長公主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魚若卿伸出手指,瞪大星辰眼眸:
“一夜,一夜之間傳遍長安,可見這詩文之瑰麗,你難道就不想見見他?!?/p>
“然后呢?”
隋安長公主斜眼玩味,分明覺得她話里有話。
“有如此詩才,想必辭藻不差,不若養(yǎng)在府中為面首,放在樂游原的府邸里解悶也好,說來也奇怪,你鎮(zhèn)國別府比我的玄都宮還像道觀,咱倆比起來,你除了穿得雍容華貴,跟個女冠沒什么區(qū)別?!?/p>
“你就真的一點也不動凡心,靜心修行?”
魚若卿的話反倒讓隋安長公主輕微蹙眉,她輕飄飄放下詩文,眼底閃過孤寂落寞:
“駙馬去世后,我早已無心情愛,更何況我已年過三十,如此這般,一輩子很快就過去了?!?/p>
“而且,你難道沒看他的題名,平康坊浪蕩之徒如何能入我帷幕,若真有才華,也該知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如今大端官場妒賢妒能,他若真被小人惦記,未必有命活著?!?/p>
這話,說得倨傲又冷酷,魚若卿反而不知道怎么搭話了,尷尬笑了幾聲,將詩文夾進經(jīng)書。
“倒是你!”
隋安長公主敲了一下魚若卿鼻子:
“你好歹是玄都宮監(jiān)事,區(qū)區(qū)詩文都能引得你芳心大動,想成為嗣漢道尊,可是要領(lǐng)悟太上忘情的!”
“若不留情,何以忘情?!?/p>
魚若卿爛漫壞笑,哪里有女冠的影子,分明是個嬌俏妖女,配上絕美容顏,更是如仙如妖,不可分辨。
“隋安長公主,監(jiān)事,您要找的武侯,已經(jīng)在宮外候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