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樓我每天都會上下無數(shù)趟，所以即便沒有照明，也可以毫無障礙的快速穿行。

但話雖如此，我對于跟蹤“鬼”這種行為還是心有余悸的。

在跑過拐角時忍不住停了停腳，試圖從樓道的窗口看一下辦公樓外的情景，以防再有什么變數(shù)。

可是不看還好，我剛一貼近玻璃就聽到了喀嚓一聲脆響從頭頂傳來。

我條件反射的抬頭，透過窗戶就看到一道黑影從窗前一閃而過，隨后哐啷一聲砸在了地面上。

裴然也聽到了這一古怪的聲音，見狀三步并作兩步跨上臺階。

他順著我的視線看去，就見樓下的長椅似乎被什么東西砸了個正著，此時歪七扭八的倒向了一側(cè)。

而我倆正極目遠眺，試圖判斷是什么高空墜物時，我們的耳中卻是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叫。

這聲音非常熟悉，就是剛才在我們耳邊叫魂兒的那個調(diào)調(diào)兒。

我心下一驚，抬眼去看就見一張倉皇失措的面容在眼前一閃而過。

“是牟新云！”裴然低呼了一聲。

但我們此時站在辦公樓玻璃的內(nèi)側(cè)，牟新云的臉也只是在我倆的視野中一閃即逝。等我們反應過來，重物墜地的聲響已是先一步傳回了耳中。

我們扒著圍欄順著向下看，就見一具扭曲的尸體橫陳在空地之上。

借著路燈的光輝，我們清楚的看到牟新云仰面朝上，目光空洞的看著天空，血跡自她的后腦彌漫而出，暈染了大片地方。

“今天不才20號嗎？怎么就出事了？”

我扭頭看向裴然，剛才牟新云墜樓的畫面猶在眼前，那種親眼目睹生命閃逝的感覺讓我非常不舒服。

裴然沒有回答我的話，他徑直轉(zhuǎn)身下樓，我也跟在他后面快步來到了辦公樓的正面。

牟新云依舊如破碎的玩偶一樣靜靜的躺在地上，看上去可怖卻也可憐。

我看了她幾眼，終究是有些不忍的錯開了視線，轉(zhuǎn)而去看正門上方懸掛的液晶屏幕。

電子屏上紅色的冷光穿透夜色在我眼前呈現(xiàn)，我倒吸了一口涼氣，看到上面的數(shù)字竟然開始變得模糊，數(shù)字連續(xù)跳了幾跳，待到穩(wěn)定時赫然變成了：9月30日，早3點27分。

裴然也看到了屏幕上的數(shù)字，搖頭道：“因為這幾天來時間的變化一直很規(guī)律，所以我就沒有特別留意這方面，沒想到......”

我一臉愕然的看向他，夢境中時間跳躍的情況我不是沒遇到過，但像現(xiàn)在這樣突然改寫日期的場面卻是絕無僅有。

而裴然見我愣在了原地便從旁解釋道：“潛夢師入夢會對夢境本身造成波動，這種影響可大可小，取決于潛夢師在夢中的行動是否引起了夢主潛意識的警惕。而在這種影響下，輕者可能會加劇夢中事件的進展，重者......”

他看向我很無奈的嘆了口氣，續(xù)道：“重者可能造成整個夢境的混亂或者崩塌，換言之，程偌依的這個夢境也許已經(jīng)開始失控了！”

按照裴然的說法，我和他在夢中的所作所為，顯然已被夢主的潛意識所察覺，并且開始了本能的排斥反應。

這種排異可能只是暫時性的時間錯亂，但你要是繼續(xù)刺激它，可能就會引發(fā)毀滅性的事故。

所以，為了防止夢境整體陷入混亂，我倆在目睹了牟新云的意外墜樓后沒敢久留，匆忙返回了宿舍。

當然了，我沒有回郭曉曉那間鬼氣森森的寢室，而是又窩在裴然的屋里對付了一晚。

也許是逐漸對死亡感到了麻木，也許又是因為連續(xù)熬夜精力透支，這一次躺在板床上我并沒有徹夜失眠。

大約心神不寧了一會兒，我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早上還是裴然在起床鈴響前，把我拽起來丟出了宿舍門。

寢室還和昨晚我離開時一樣安靜，韓甜等人還在沉沉的睡夢當中。我打了個哈欠，沒有再裝模作樣的躺回床上，而是將窗簾拉開了一條小縫，極目遠眺著不遠處的主辦公樓。

牟新云的尸體會不會和王欣一樣憑空消失呢？

其他職工對于她的死又會是什么反應？

因為樹冠的遮擋，我看不清辦公樓前的空地上是不是還有尸體，所以只能天馬行空的想象著各種可能性。

起床鈴催命一般的嗷嗷直叫時，我還在望著窗外出神，韓甜已是率先發(fā)現(xiàn)了我，從后驚道：“曉曉，你不是又一夜沒睡吧？”

我聞聲轉(zhuǎn)過頭看她，其實不用解釋太多，從我眼眶下很淡的一層黑影不難看出，我這一晚過的也不是特別順利，僅比通宵達旦強那么一點點。

韓甜擔憂的看著我，但好像礙于其他舍友都陸續(xù)開始洗漱的緣故，她并沒有就這個問題再多說什么，只是輕輕拍了拍我的胳膊以示安慰。

清早的園區(qū)很安靜，尤其是塔爾集團這種軍事化管理的地方，除去門窗開啟時的吱呀聲，鳥叫蟲鳴倒是占了絕對的上風。

可是這一天和往常不太一樣，只是十多分鐘之后，一陣尖銳刺耳的叫聲就劃破了寂靜的園區(qū)，鉆進宿舍的窗戶，傳入了我們這些職工的耳中。

“發(fā)生什么了？”

韓甜被這突如其來的慘叫聲嚇了一跳，趕忙湊到窗前去看。其他人也有樣學樣的跟了過去，但是大家大眼瞪小眼了半天都沒有看出個所以然。

我順著她們的視線看去，就見辦公樓下似乎集聚了三個人。他們中有兩個穿著保安的制服，所以從遠處看去極為顯眼。而至于剩下的那個，從穿著打扮上判斷應該是個女人。

因為隔得太遠，人都是豆丁的大小，所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從宿舍里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

舍友們立刻開始議論紛紛，我則瞇起眼睛看向出事的地方，眉頭不由一皺。

如果我沒有記錯，那個地方應該就是牟新云昨晚墜樓的地點。

這樣想著我便穿上了外套，蹬上運動鞋向著宿舍外走去。

路上我遇到了同樣聞聲趕來的裴然，我看著他微微皺起的眉頭說：“這個夢還真是不按套路出牌，明明都是墜樓，竟然還搞差別待遇？王欣仿佛憑空蒸發(fā)，連尸體都找不見，牟新云卻是鬧出了這么大動靜。這兩起案子，究竟有什么本質(zhì)上的不同？”

裴然看向遠處越聚越多的人群，若有所思的說：“夢境是本心的表露，也許這種差異才是程偌依真正希望的呢？比起牟新云，程偌依可能更討厭王欣一點？”

我納悶道：“根據(jù)咱們看過的檔案，不論是王欣還是牟新云，和程偌依似乎都沒什么利益牽扯或恩怨吧？”

“但是從某種意義上，這兩個受害的女孩也都很相似，不是嗎？”

聽他這么說，我怔愣了一下，喃喃道：“王欣患有抑郁癥，平時有著社交回避的傾向。而牟新云也是個存在感很微弱的存在，性格中規(guī)中矩。這么看來，她們好像都是職場霸凌的易感人群??！”

這樣說著，我們兩個也已是來到了辦公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