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索命，夜半吊晴。

很多事情，我心里頭也有數(shù)，實在是避無可避。

“婆婆，你是說那紅綾子，不取我的性命善不罷休？”

人活一世，誰嫌命長，我也不能免俗。

見我如此著急，白家老太便露出一抹怪笑，很是神秘的說道。

“陳啟明那個老東西，叫你去墳頭取物，又惹上這么一個東西，怕是大有深意?！?/p>

“小娃子，我且問你，賒刀一門的本事，你可學會？”

什么？

一聽這話，我直接變了臉色，雖說跟在義父身邊多有見聞，可學到的本事終究是二把手。

“不會！”

我咬緊牙關(guān)，雖然不愿意承認，但這是事實。

沒想到這一切都在白家老太的意料之中，并沒有太大意外，臉上的笑意反而更濃。

“這就對了，陳啟明那個老東西雖說不怎么樣，卻把傳承看的比什么都重?！?/p>

“他死了，難道還能讓賒刀一門就此絕了？”

白家老太的話明顯意有所指，我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聽不明白。

可絞盡腦汁也依舊沒有任何線索，一臉無奈的樣子，嘆息出聲。

“婆婆，義父借了七天冥壽，也只是為了陪我過個安穩(wěn)年。”

“我很確定，他什么都沒有留下。”

其實在白家老太說完剛才的話之后，我也很是認同，畢竟那樣才像是義父的行事風格。

但事實就是如此，我只能斷絕一切希望。

“或許是他忘了?！?/p>

“小娃子，你把陳啟明那個老東西當成什么了？”

“他這一輩子，身前身后事，全都算的明明白白。”

白老太太輕輕搖頭，顯然是不太相信。

等到公雞啼鳴，也沒有再和我多說一句，只剩下一道佝僂著的背影。

我注視許久，一直等到她消失在眼前，這才是恢復(fù)到最初的樣子。

屋子里空空蕩蕩，滿地的血漬，腥臭味撲面而來。

哪里還有一個家的樣子，自從義父離開之后，一切都在悄然發(fā)生變化。

“爹，你難道真的沒有留下什么東西嗎？”

我緊緊皺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卻被一陣涼風突然從后脖頸處鉆了進去。

頓時渾身打了個冷顫，下意識的回頭，此時的天已經(jīng)快要亮起，隱約能夠看到門外站著一個人影。

“誰？”

我愣了愣，還以為是自己眼花，用力揉了揉才發(fā)現(xiàn)并不是那樣。

突然間，那道模糊不清的影子，竟然朝著我招手。

要是放在平時，我怕是早就被嚇到腿軟，可現(xiàn)在身體卻好像不受控制。

鬼使神差一般，竟然順著那個模糊身影所指的方向，緩步走去。

等到停下來，才發(fā)現(xiàn)事情遠沒有那么簡單。

頭頂懸刀，另外一把則在我的手里，又回想起來義父臨走時的叮囑，言語之切全在這兩把刀上。

也是在這個時候，我才明白過來，門外那道一直看不清楚的身影到底是誰。

“爹！”

我回過頭，地上只剩下幾片枯黃的樹葉，再無其他。

心中卻萬分堅定，那種熟悉，是從小到大的養(yǎng)育恩情。

那種陌生，便是陰陽兩隔。

“爹！請受孩兒一拜！”

縱使疑惑籠罩心頭，我卻從未對義父有過怪罪，只是覺得他有難言之隱。

賒刀之人，鐵口齊斷，他這一輩子背負太多。

朝著義父剛才所處的位置，我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這才是緩緩起身。

“義父不惜用這種方法指點，這兩把刀一定大有玄妙?！?/p>

我雖然只是個二把手，卻也跟著義父長過見識。

就開始將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這兩把刀上。

一把青龍，檀木為柄，輕輕敲擊果然讓我發(fā)現(xiàn)異常。

竟然有回聲傳來，憑借著這些年的經(jīng)驗，我立馬明白玄機所在。

“這刀把之中，暗中掏空，正好藏物?！?/p>

喃喃自語，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下，很快就將刀把拆掉。

果然有一張羊皮卷起，掉落在地上。

我慌忙中撿起來，小心翼翼的打開，果然是賒刀之秘。

“爹，原來你讓我取刀，就是為了這一時刻。”

看著上面書寫的內(nèi)容，我的眼眶很快濕潤，這可是義父最為看重的東西，一生心血盡在于此。

可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不對，這羊皮卷自上而下，竟然被整整齊齊的分開，那一半怕是被鳳刀所藏。

“真是奇怪，這也沒有能藏東西的地方。”

我反復(fù)檢查，可這鳳刀的做工和之前那把大有不同。

刀柄和刀身出自一體，無縫銜接，如何藏物。

我緊緊皺著眉頭，腦海中早就亂作一團，卻又堅信義父不會只將半卷交到我的手里。

正是犯愁之際，卻在天色漸明之后，忽然有所頓悟。

只因為這把鳳刀，刀背處很是寬厚，仔細觀察就能發(fā)現(xiàn)，整個刀身并不協(xié)調(diào)，處處變扭。

“應(yīng)該是后期做過處理，二次鍛造，好手藝！”

我的手就在刀身輕輕撫過，更堅信了最開始的感覺。

就用另外一把刀用力斬去，刀背處傳來一聲悶響，竟然有一道裂紋出現(xiàn)在眼前。

“有戲！”

這樣的結(jié)果，立馬讓我眼前一亮。

費了一些力氣，終于是將那把鳳刀之上，二次鍛造的地方敲落。

果不其然，刀面嶄新，另一半羊皮緊緊貼附，用力扯拽后才到了手里。

合而為一，我也終于見識到了賒刀一門真正的訣竅。

陰與陽，生與死。

鐵口一開，萬物皆斷。

我想起義父曾叮囑的話，賒刀之人所做之事，違天命，逆陰陽，成真之時牽扯太多因果。

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這一切，心頭忽顫，久久不能平靜。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道模糊不清的身影，竟然又出現(xiàn)在門外。

“爹！”

這一次，我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思念之情，直接哭出了聲。

他這一輩子，不管外人如何看待，可對我都始終如一的好。

這份情，早就大于天。

“小飛，爹有幾句話要跟你講?！?/p>

聲音傳來，卻空空蕩蕩，我看著眼前的那道模糊虛影，更哭到泣不成聲。

陰陽之隔，不過如此。

近在咫尺，卻又難盡恩情。

“爹，你只管說，我都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