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翠榮抬高了聲音，“我看你一路上太累，好心好意來照顧你，你就這個態(tài)度跟我說話？”

說著還將矛頭指向了白老三，“老三，這就是你的‘好’媳婦啊，把別人好心當驢肝肺??！”

彼時白老大在幫著四房劈柴，沒注意這邊的情況，白老三就算想反駁，也礙于對方是自己的嫂子，他又是個大老爺們兒，實在不好說什么，只能憋出一句話來，“她不是......”

“她什么不是？！她就是這個意思！”張翠榮理直氣壯。“我好歹也是你們大嫂，你們就這么對我是吧？！”

“大嫂，如果我剛才說了，你要是真的心疼我，就不至于現(xiàn)在才來。”

孫小梅也被惹急了，正色道。

她性子溫和，平?？雌饋砣崛崛跞醯?，但這并不代表她是個軟柿子。

“大家一路逃荒到這里，你自己數(shù)數(shù)你干了多少活兒？基本每次你都找借口偷懶過去，難道不是嗎？”

張翠榮一陣臉紅，“我可是你們大嫂，你怎么能這么和我說話......”

事到如今她還想用輩分欺壓孫小梅一頭。

孫小梅反駁，“正因為您是大嫂，所以我們才不說你什么，不然就憑弟妹那個脾氣，早就和您撕吧起來了！”

張翠榮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你！我就是好心來幫忙，你不至于說話那么難聽吧？！”

“想幫忙？行啊，我手頭上正好有活兒。”

此時，白老太太陰惻惻的聲音響起。

張翠榮嚇了一跳，只見白老太太一手提著拔了毛的野雞，一手提著菜刀走了過來。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腿都軟了。

白老太太將野雞放在平整的石頭上，手起刀落，直接將野雞剁開了。

“老大家里的，你不是想幫忙么？過來，幫我把雞切了?！?/p>

白老太太指著野雞對張翠榮說，手里的菜刀卻沒放下。

“我......我去幫家里的劈柴！”

張翠榮慌忙丟下這句話，急忙跑開了。

她這婆婆，今天也忒嚇人了！

眼看著張翠榮落荒而逃，孫小梅撲哧一聲笑出來，“娘，您這殺雞儆猴可真不錯?！?/p>

白老太太抬抬眼皮，“猴兒都比她機靈。至少猴子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p>

她拿起靈芝，像是擇蘑菇一樣掰了幾塊，扔進大鐵鍋里。

白老頭眼看著自己老伴兒眼睛都不眨的就把靈芝當蘑菇燉了，一點兒心疼的樣子都沒有，捂著胸口心里直說“造孽啊”。

“慢點兒，慢點兒......”白老頭的聲音都快顫抖了?！澳强墒乔觎`芝啊，敗家娘們兒！”

白老太太白他一眼，“這是給咱兒媳婦補身體的，又不是我吃。”

“你對兒媳婦也太大方了！”

“咯咯......”

此時，白蕪的笑聲響起。

白老頭抬頭一看，原來白蕪看著奶奶往鍋里丟靈芝的動作，正開心笑著。

白老頭臉上頓時風和日麗，看著老伴兒的動作也順眼了不少。

“既然孫女喜歡，那就全燉了！”

白老頭義正嚴詞地說著，仿佛這是一件偉大的壯舉。

“千金難買小孫女高興嘛！”

白老太太抖抖手，只翻了個白眼兒當做回應。

很快，野雞燉靈芝就做好了。

白家的七個孫子早就餓得流哈喇子，那肉香仿佛一只無形的手，挨個兒掃過他們的鼻尖，把他們肚子里的饞蟲全勾出來了。

白老太太先盛了一碗交給白老二，又把煮好的野雞蛋也放進去，叮囑他給周蓮花好好兒喂下去，便抱著白蕪去一邊哄了。

得到了白老頭的允許，白家其他人這才開始吃起來。

七個孫子幾乎是把吃飯的聲音搞得震天響，畢竟這可是肉啊，他們逃荒出來連飯都吃不好，好不容易有了肉，當然得大快朵頤一番。

“一群沒出息的，跟餓死鬼投胎一樣！”

白老頭呵斥了一聲。

他轉頭看向白蕪，白老太太正用大葫蘆喂她喝擠好的鹿奶，小巧玲瓏的嘴巴努力嘬著葫蘆頭，雪白的皮膚襯著紅撲撲的小臉頰，那模樣別提有多可愛了。

“看看你們妹妹！這吃相，多文雅，再看看你們！”白老頭恨鐵不成鋼道。

白禮一臉委屈，“爺，妹妹又不會吃東西，我們小時候喝奶也乖......”

“乖個屁，從小就上躥下跳，就沒見你們消停過！”

白老頭揶揄他一句，咂摸兩口煙袋鍋子，繼續(xù)欣賞小孫女的文雅吃相。

哎呀，女孩兒就是好呀，怎么看怎么比那幾個皮猴崽子省心。

吃飽以后，白蕪小小地打了個奶嗝，白老太太拿了干凈的手絹給她擦嘴，哄道，“大寶兒乖，吃飽了咱們睡覺覺，睡覺覺~~”

她小聲哼唱著搖籃曲，白蕪聽了只覺得無比心安，吃飽后也確實一陣困意席卷而來，于是她打個哈欠，決定小睡一下。

卻被一陣尖叫吵醒，“娘！娘啊，娘......”

瞌睡蟲一下子全跑了。

白蕪無奈的睜開眼睛，不用說，這熟悉的聲音，是自己那個粗心的爹。

眼看著孫女被吵醒，白老太太差點就要抬手打白老二了，“你再嚷嚷我就......”

“娘哎！蓮花醒了，她醒了?。?！”

白老二顧不得其他，驚喜得喊叫著。

白老太太先是一頓，隨即猛地站起身，“真的？”

她兩三步走過去，只見周蓮花真的睜開了雙眼。

雖然氣息微弱，但她確實是醒著的。

“......當家的......娘......”

周蓮花費力的抬著眼皮，打量著身邊的人，吐出這幾個字，只覺得光是如此，就快用盡全身的力氣了。

她從沒覺得自己的身子那么沉重過，現(xiàn)在都是費力掙扎保持著清醒，稍有不注意，她覺得自己又要暈過去了。

疼，太疼了，全身像是骨頭散了架一樣，疼得要命。

“哎，我在，我在！”

白老二激動地熱淚盈眶。

“我還以為，還以為你挺不過去了......”

話還沒說完，七尺男兒泣不成聲。

白老太太拍拍他的頭，“蓮花好好的你還哭，也不嫌晦氣！”

說著坐到周蓮花身邊，小心翼翼的將白蕪遞過去，“蓮花，快看看吧，這是白蕪，你的小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