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遂第八次拒絕我的時候，在我意料之中。

我果斷退場，陳遂卻意猶未盡。

我對他的鍥而不舍終于打動了他，可我已經(jīng)不想要了。

因為我夢里真正的那個有個和他相似身影的少年人，回來了。

1

這是我第八次跟陳遂表白，也是他第八次拒絕我。

自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保持著一周表白一次的高效率。

而他只會捧著本書，在午后陽光浸潤下，一動不動。

半晌，才撩起眼皮漫不經(jīng)心地睨了我一眼。

“我拒絕?！?/p>

陳遂漫不經(jīng)心的態(tài)度氣得我牙癢卻又無可奈何。

我習(xí)慣了，因為這是我第八次表白失敗了。

明明生著一雙含情眼，偏偏被單眼皮剜去了一半柔情，看人的時候總顯得格外冷淡。

“陳遂，為什么不和我試試?！?/p>

我厚著臉皮坐在他對面，擠出一個笑容。

“不感興趣?！?/p>

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拿起書本擋住了臉，我連那雙淡漠的眸子都看不見了。

周遭氣氛愈發(fā)安靜，我坐不下去了。

途徑他身邊時，我微彎下腰用僅兩人可聽的聲音飄下一句，“我下周再來。”

陳遂的身形僵了一下，耳根彌漫上了莫名其妙的紅暈。

就這？

在我洋洋得意以為撩到他的時候，他拿著書和我擦肩而過。

只留下兩字。

“聒噪?！?/p>

我作為新生剛進(jìn)入這所大學(xué)時，陳遂是負(fù)責(zé)接待的學(xué)長。

他不茍言笑，繃著一張臉，卻觸動到了我內(nèi)心深處。

當(dāng)我看到他志愿牌上的名字時，只覺呼吸都慢了一瞬。

世上當(dāng)真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嗎？

不論是外貌亦或是名字，甚至這股冷漠的勁，都相似。

“陳遂?！?/p>

他應(yīng)聲轉(zhuǎn)頭，目光帶著疑惑，我這才明白自己把內(nèi)心臺詞說出口了。

他的目光讓我陌生，可那張臉讓我忍不住被吸引。

“學(xué)長你長得真好看，可以加微信嗎？”

我扯出一個自然的笑容，陳遂只是拖著我的行李箱，嗓音低沉道：“不方便。”

他身形頎長，一步步逆光而去，絲毫不在乎我的感受。

后來我通過學(xué)校論壇以及人言之中了解到了他。

陳遂不論外形家境或者學(xué)習(xí)，都是佼佼者，追求過他的漂亮女孩也不計其數(shù)。

只不過為人低調(diào)，習(xí)慣性拒絕著一個個想要采擷他的人。

我不服。

越不想搭理我反而越是吸引我，這反骨的毛病從小到大就沒改過。

第一次表白，我托人給他寫了情書，據(jù)說看也沒看直接扔了。

第二次表白，我在籃球場給他送水，旁觀者無一不在起哄，他只管拿著自己的水瓶安靜飲水。

第三次表白，在男生宿舍樓下的角落里，我特意買了支玫瑰花，這次他終于搭理我了。

他說，“適可而止，許愿?！?/p>

……

而后的四五六七次，不是在他冷眼中被拒，就是用冰冷的話語刺激我放棄。

我真的是喜歡陳遂才去死皮賴臉追求嗎？

我不知道。

今天清晨下了場雨，窗外一片霧蒙蒙的，我打開窗子，些許濕氣沾染到我的臉上。

從柜子里拿出一套灰色運(yùn)動服換上，隨手拿了瓶牛奶我就出門了。

又開始下雨了，我邊吸著牛奶邊撐傘慢行。

昨晚睡前我還在想能不能遇見陳遂，途徑食堂門口時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睜大眼睛仔細(xì)看了看，難不成是我最近轉(zhuǎn)運(yùn)了？

陳遂穿著一件深灰色短袖，站在那兒躲雨。

我加快腳步靠近，他也看見我了。

先是在我裸露的腿上快速掃了一眼，才抬眼目不斜視地盯著我走來。

“嗨，陳遂學(xué)長，好巧啊?！?/p>

陳遂頷首，默默后退了半步。

無語，我努力忽視心中的不爽，笑瞇瞇與他搭話。

“你是不是要去上課啊，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我送你過去吧？”

我對陳遂的課程表了然于心。

要不怎么說我是個鍥而不舍且合格的追求者呢。

似乎也是不想耽誤上課，畢竟從食堂到教室得步行十幾分鐘。

陳遂勉為其難地選擇接受，“麻煩你了。”

他一米八五的大個擠到我的傘里，我不得不踮腳才能避免傘撞到他的頭。

“那個，你能低下身嗎？”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無理，可我沒想到陳遂會接過我的傘。

瞬間眼前視線清晰明亮了起來。

再看他俊逸的側(cè)臉，我只能咬著吸管才能抑制住嘴角的笑意。

“陳遂，你說你什么時候才能答應(yīng)我的追求??？”

比起客套的稱呼，我更喜歡喊他全名。

陳遂，陳遂。

熟悉的字音在唇齒間碾磨，總是能叫我驅(qū)散一切陰霾。

就在我有點走神的時候，身邊的人突然狠狠拽了我一把。

抬眼看去，陳遂不知道什么時候繞到了外邊，替我擋住了剛剛一輛車疾馳而過時帶起的積水。

“看路?！?/p>

陳遂沒有管被水打濕的衣服，繼續(xù)撐傘擋住我頭頂?shù)挠晁?/p>

深色t恤有一部分黏在了腰腹上，隱隱約約勾勒出肌理分明的線條。

我不知好歹地吹了個口哨，引來他冷眼。

走到教學(xué)樓下時，我才想起他沒回答我的問題。

“陳遂，你還沒回答我！”

他徑自把傘塞回來給我，禮貌道謝。

走出去兩步才背對著我揮了揮手，“不會有那個時候的?！?/p>

我站在原地，此刻才感受到陰雨天帶來的涼意，寸寸爬在我裸露的皮膚上。

2

“許愿，陳遂要過生日了，想好送什么了沒。”

白子棠一邊抹著粉底一邊問，我摳著手指不以為然。

“11月20？做個蛋糕怎么樣？”

白子棠手上動作一滯，“什么11月20，陳遂生日11月21！”

聽到這個數(shù)字我的心臟仿佛被狠狠敲擊了一下，甚至有些耳鳴。

“他資料上不是寫的20號嗎？”

我離開座位沖到白子棠身邊，尋求一個答案。

“聽周燃說，陳遂其實是21號的，但在他十五歲那年，他父母把他身份證上給改了?！?/p>

白子棠是周燃女朋友，周燃是陳遂唯一交好的發(fā)小。

所以很多私人消息我都是托白子棠幫我旁敲側(cè)擊來的。

她搖了搖我手臂，我才恍惚回神。

“21號周燃會給他辦個生日會，來不來?！?/p>

白子棠真是替我著想，感動得我當(dāng)即給了她一個擁抱。

“姐的幸?？磕懔诵√膶氊??！?/p>

21號那天下午，我死求了學(xué)校蛋糕房的大叔好久，他才同意讓我自己上手。

做蛋糕，我信手拈來。

這幾年，不論是我自己生日，還是為了某個特殊的日子。

純奶油蛋糕是我的執(zhí)拗。

家里沒有人吃，我總是點根蠟燭，唱著生日歌，一個人吃完。

奶油吃到后面會發(fā)膩，讓人想反胃。

最后的最后，永遠(yuǎn)是抹著眼淚咽下去的。

“同學(xué)，你哭什么？我不是同意讓你做了嗎？”

大叔疑惑發(fā)問，我這才明白自己忍不住落淚了，只能吸著鼻子加快動作。

“叔，有沒有巧克力插牌啊，我想寫字?！?/p>

大叔一臉無奈找給我，不過還是略帶欣賞地夸了我一句。

“基礎(chǔ)不錯，就是太單調(diào)了?！?/p>

我扯了扯嘴角的笑，我明白，旁人不會知曉的。

“他就喜歡吃這樣的蛋糕……”

等我念完這句話，我才發(fā)現(xiàn)巧克力上被我下意識寫成了陳石……

胸口傳來酸澀，眼前視線又重新被水光遮擋。

我死咬著牙，寫完了整句，然后扔到了嘴巴里。

甜到發(fā)膩的代可可脂融化在口腔里，可我只覺得舌尖上泛著一絲苦味。

純白的蛋糕上，只有一塊巧克力插牌——陳遂，生日快樂。

周燃包了一個能容納十幾人的廳。

墻上貼著五顏六色的氣球，昏黃的燈光下，我看不清任何人的表情。

他們也看不見我的。

白子棠布置完最后一個氣球走到我身邊攬著我肩膀，小聲說道，“等下你先去洗手間待著，我給你發(fā)消息你再去拿蛋糕怎么樣？”

“知道了?！?/p>

沒法拒絕，我扯了扯嘴角，躲到洗手間去了。

11月21日，刻骨銘心的日子。

你說，我去跟陳遂表白怎么樣？

眼前的白墻逐漸模糊，我沒有拭去淚水，一陣陣酸麻潰擊著大腦皮層。

我該怎么說，我后悔來了。

手機(jī)傳來的振動令人手麻，全是白子棠的。

我理了理衣角，洗了把臉，才去KTV前臺冰箱拿出我親手做的蛋糕。

墻的隔音不太好，我還沒靠近門口就聽見了周燃的大嗓門。

“祝我們遂哥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估計是白子棠搶過話筒了，她的嗓音里有藏不住的笑意，“我們特別給你準(zhǔn)備了一個驚喜！”

話落，門從我眼前被拉開，禮花砰開，彩絲落在陳遂周圍。

周圍都在哄鬧，只有他，站在中心，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

一雙深邃的黑眸望向我，似乎是沒想到我會出現(xiàn)。

“生日快樂，陳遂?！?/p>

3

我清晰感知到我的喉管在顫抖，連帶著嗓音都發(fā)顫。

不是怕被他奚落，是那雙黑眸有著讓我久違的熟悉感。

周燃嘴角帶著調(diào)笑，“怎么回事啊許愿，表白那么多次了還害羞?！?/p>

我立馬瞪過去，臉頰感覺要燒起來了。

“誰害羞了！”

我穩(wěn)住呼吸，端著蛋糕走到陳遂面前，“我親手做的，給個面子唄陳遂學(xué)長？”

他沒說話，目光在我和蛋糕之間反復(fù)流轉(zhuǎn)，一貫冷峻的臉上竟浮現(xiàn)出絲絲笑意。

最后也只是點了點頭，坐下了。

切，就會裝高冷。

“許愿?！?/p>

我聽到有人喊我名字，趕緊抬頭，眾人都憋著笑。

“是叫遂哥許愿，不是喊你。”

囧，這個名字就是很容易讓人誤會啊。

陳遂也在笑，融化了眉目間的冷冽，似孤月墜落掛在枝頭，可望而不可即。

“快吹蠟燭吧！”

我趕緊拿起打火機(jī)點燃蠟燭，眼巴巴瞅著他。

周遭陷入沉寂，所有人都看著陳遂閉目許愿。

我在沙發(fā)最邊邊上，也悄悄閉上了眼。

生日快樂。

陳遂的第一塊蛋糕是給我的。

周燃捶了他肩膀一下，罵他重色輕友。

陳遂半斂著眸，低頭切蛋糕，冷冰冰飄來一句，“蛋糕你做的？”

接蛋糕的時候，我觸到了他手指的溫?zé)幔蟮忠彩歉惺艿搅?，迅速抽回了手?/p>

可能是蛋糕太素了，除了陳遂，只有白子棠和周燃賞面子吃了兩口。

還剩一半孤零零擱置在桌上。

光線突然變得刺眼，轉(zhuǎn)瞬又是昏暗。

白子棠和周燃已經(jīng)喝瘋了，抱著麥克風(fēng)深情對唱。

其他人打牌的打牌，喝酒的喝酒。

只有陳遂默不作聲旁觀這場鬧劇。

我拿起酒瓶坐在他身邊，柔軟的沙發(fā)內(nèi)陷，讓我控制不住往他那邊靠。

“陪我喝點？”

我喝的也不少，有些暈了，想調(diào)戲他。

他舉起杯子和我對碰，然后一飲而盡。

迷蒙著眼，只能看到他的喉結(jié)輪廓在上下蠕動。

“謝謝?！?/p>

嗓音有些喑啞，卻在昏暗的環(huán)境下格外性感撩人。

隱隱約約還能嗅見空氣中流轉(zhuǎn)的果味。

我知道，他在謝謝我的蛋糕。

灌下的酒精給了我無限勇氣，我將發(fā)燙的臉頰輕輕搭在他的胳膊上，他僵住了，卻也沒躲。

“陳遂，我不要你的謝謝，我要你的喜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