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死在他登基的那一日。

原本我想，死就死了吧。

反正他恨我，恨到磋磨我半生還不夠，還要誅我九族，殺我尚且三歲的胞弟。

正好我也想擺爛，這樣也挺好。

只是......

當(dāng)所有人都竊竊私語，說我是皇帝的白月光、朱砂痣，說他愛我愛的不能自拔，說他因?yàn)槲易兂杀┡瓘s殺不可一世。

我：6。

......

我是穿越的，但我是死后才想起來的。

至于是為什么是死后——

可能是上天想讓我走的瞑目，別稀里糊涂的當(dāng)個什么也不知道的蠢貨。

我正想的心煩，低低嗚咽聲跟著鉆進(jìn)耳膜。

哭就哭了，還哭的這么難聽。

我剛想讓他別哭了。

眼風(fēng)剛橫掃過去，是一張非常熟悉的臉。有點(diǎn)眼熟，但不記得是誰了。

連名字都喊不出來，怎么讓他別哭了。

我：“......”

費(fèi)勁地從腦子里扒拉出來電邊角料，我記起來，好像是個對我忠心耿耿的太監(jiān)。

想到這，我心中頓然定了。

那算了，就隨他哭吧。

給我哭喪的指不定就這幾個了。

閑著無聊，我又在房間飄蕩了一圈。

不知這小太監(jiān)從哪弄來的香、蠟燭和祭品，看著比我生前伙食要好太多。

三根香的青煙裊裊。

我盤腿坐在空中，聞著香味，等他哭完走人。

很快，我發(fā)現(xiàn)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這小太監(jiān)這個哭得架勢快要哭三天三夜了??！

從夜晚到早晨，一直在哭。

他是水做的嗎？！

忽而，門輕輕被叩響兩聲。

那小太監(jiān)起了身，“怎么了？”

門外好似是個老人，他態(tài)度很小心翼翼，“陛下，您已經(jīng)哭了一夜了，保重龍?bào)w??！而且今天是您......”

他后半截的話，我沒懂。

但前頭那一句，我懂了。

他哪里是什么小太監(jiān)，是這輩子負(fù)了我的那個狗皇帝！

簡單對話兩句，他起身，要去偏殿更衣。

一瞬，陽光刺進(jìn)了我的眼。

我抬手，遮住日光。

斑駁的記憶里的背影和他此刻背影重合。

我只聽見他輕飄飄撂下一句：“既然萬氏已死，那她的家人也不必留著了，誅九族吧?！?/p>

誅九族？！

我第一個想法便是，他已經(jīng)恨我恨到這個地步了嗎。

第二個想法是，我不能讓他這么做，前兩年阿娘才生出一個弟弟。

細(xì)細(xì)算來，也才五六歲左右。

要是放在現(xiàn)代，妥妥幼兒園預(yù)備役。

下意識的，我都不顧得想他為什么哭。

邁開腳，就去追他。

想讓他改變主意。

伸出手，一瞬，我愣住了。

我的手指從他的胸膛口穿過。

哦，對了。

我已經(jīng)死了。

我?guī)筒涣税⒛铮矌筒涣俗约骸?/p>

聽他們說，我的尸體就是潦草的用席子一卷，就算下葬了。

我嫌丟人，沒去看。

想必他也不會去看。

其實(shí)，在剛開始他是來過冷宮的，不過開口就是質(zhì)問，質(zhì)問我是不是記恨在心，才讓他心上人滑了胎。

那時，我是倔骨頭。

承認(rèn)了。

想看看他會不會心軟，可他一句話都沒說，直接走了。

我呢，則是在這冷宮里當(dāng)起咸魚來。

死后，我想我可以重操舊業(yè)，再當(dāng)一條咸魚。

......

這個想法在半月之后破滅了。

我睜開眼，滿朝文武。

我：？

再低下頭一看，江瀾坐在龍椅上，聽著上報(bào)的折子。

多數(shù)是關(guān)于南方難民的事，還有就是，我家抄斬的事。

他們說，萬家罪不至死。

一潮又一潮的求情聲，震耳欲聾。

可我太清楚江瀾的性格了，他們越這樣，江瀾越不會放過萬家的。

他最討厭忤逆他的人。

譬如，我。

那年我正值風(fēng)頭，又剛剛?cè)胩痈?，便驕縱跋扈了些，當(dāng)聽見他要納新人時，我仗著寵愛，在大庭廣眾之下駁了他的面子。

他也是這般。

神色沉沉，不辨喜怒，手指彎曲著點(diǎn)著椅手。

“萬氏，是我太寵你了，是不是？”

耳鳴一陣一陣的響。

我已經(jīng)想不起來我當(dāng)時怎么能答的了，總歸是駁了他的顏面，而后，他一個月沒見我，讓我好好閉門思過。

指尖嵌入掌心，我抿緊了唇。

臺下的大臣們也有了結(jié)論，紛紛拜倒在地。

“陛下，抄萬氏九族之事，萬萬不可??！”

江瀾眼底蘊(yùn)著一股令我心驚的暴戾，偏偏他笑了出聲：“那這樣吧愛卿，誰反對誰就帶著全家陪他們一起死，好不好？”

提案一出，朝堂之上鴉雀無聲。

我眼眶熱了。

氣的，也惱的。

“既然沒有人提出異義，那就退朝。至于萬氏一族，開春問斬。”江瀾將我的心又重重刮上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