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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2022年7月1日8點整。
方源剛結(jié)束了四年的大學(xué)生涯。此時的她正窩在被子里呼呼大睡,此時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將會從這天發(fā)生徹底的改變。她的父母目前經(jīng)營著一家外貿(mào)服裝廠,雇傭著幾十號工人,雖然不能跟正兒八經(jīng)的服裝大企業(yè)比,但也算經(jīng)營得當(dāng)。在這座城市,無論大街小巷,城市還是農(nóng)村,都分布著大大小小的服裝工廠,這已經(jīng)成為這里的人們主要的營生。她的父母希望她能繼承家業(yè),可方源并不這么想,她想要走出一條與父輩截然不同的道路。
每天早晨,柴玨會像以往一樣,腳步聲穿過廚房、客廳、上二樓直奔女兒房間,輕輕拍著女兒的被子,“元寶,起床了?!币贿呎f著,一邊掀開女兒身上的被子。
方源沒好氣地把頭從被子里探了出來,嘴里抱怨著:“媽,你進來能不能敲個門?好歹尊重一下我的隱私!”
柴玨笑道:“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說完,看見女兒翻了個白眼,寵溺地笑了笑,“好好好,隱私?!庇谑茄b模作樣地敲了敲房門,“這樣行了吧?該起床了。”
方源繼續(xù)裹在被子里,提出抗議:“媽,你們以后能不能別隨便進我房間,還有,別給我設(shè)鬧鐘了,您看看現(xiàn)在才幾點,8點啊,我好不容易熬完了九年教育、拼完了高考,念完了大學(xué),現(xiàn)在想睡個懶覺怎么就這么難?”她一邊喃聲抱怨,身體順勢黏回床上。
“沒人給你設(shè)鬧鐘?,F(xiàn)在也不早了,你爸正等你起來吃早飯......”說完,猛地拉開了窗簾,此時夏日里的陽光已經(jīng)透過繁密的枝葉灑進窗欞。
說時遲,那時快,她一臉驚愕道:“我爸?他不是出差了嗎?”窗外刺目的陽光刺入她的眼睛,她趕忙閉上眼睛。
“臨時有點事,去不了了?!?/p>
方源百般不情愿地起來,哈欠連天去洗簌,按部就班地刷牙。牙刷頭上沾了點血跡,難道是自己牙齦出血了嗎?她張著大嘴對著鏡子仔細檢查著,一無所獲。洗臉毛巾也是濕漉漉的,按理來說這個季節(jié)的毛巾掛一晚上早就干了,可現(xiàn)在還滴著水。她也沒有多想,迅速用清水潑了潑臉,好讓自己快點精神起來。她打開衣柜,一直以來她都會把自己想要穿的衣服掛在最外面,但是今天她發(fā)現(xiàn)最外面的那件衣服不見了,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衣架。
“媽,媽,我那件條紋裙你給我洗了嗎?”她站在二樓朝著廚房里忙碌的媽媽問道。
柴玨轉(zhuǎn)頭往二樓看了一眼,“沒有啊,你自己再找找。”
“我都找過了,沒有啊?!?/p>
方源感覺一切都很不對勁,她也說不清楚這種奇怪的感覺從何而來。通常人們對于自己熟悉的環(huán)境不會有所起疑,即便是東西不見了或者擺放的位置發(fā)生了些許變化,也不會在意,只當(dāng)是自己粗心大意罷了。
坐在客廳里的方儲正接著念京生打來的電話,看了一眼愛睡懶覺的女兒,對她說道:“別什么事都問你媽,這多大人了?!?/p>
方源有些泄氣了,皺了皺眉頭,只好重新挑了一件素色的衣服穿上。
平日里只要一家人都在,就會聚在一起吃早餐。此時,餐桌上飄來雞蛋湯、芹菜餃子還有南瓜餅的香味。
柴玨趕忙給女兒盛了一碗雞蛋湯,“先喝湯,促消化?!?/p>
方儲看著妻子寵溺女兒的樣子,“你就是太慣著她了?!?/p>
其實方源也知道,這些年自己不爭氣,再加上處處違逆他們的心意,老父親對她的教育也是愈發(fā)嚴(yán)厲了。
正當(dāng)方源大快朵頤吃著早餐時,夫婦倆默契地對視了一眼,柴玨開口問道:“元寶,你現(xiàn)在也畢業(yè)了,將來有什么打算?”
方源琢磨了一會,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們,猶豫了一會,說道:“我打算去拍紀(jì)錄片?!?/p>
“什么?”方儲一臉詫異,“你瞞著我們?nèi)W(xué)新聞,現(xiàn)在又要拍紀(jì)錄片?”
“爸,此一時,彼一時。您當(dāng)年學(xué)的也不是辦廠子做衣服,現(xiàn)在還不是做得有聲有色?!?/p>
方儲啞口無言,只能怒視著她。
方源繼續(xù)說道,“再說了,這是我的夢想......”
夢想是一個多么美好且激勵人心的詞,方儲年輕的時候也曾熱血澎湃過,可是這個詞從女兒的嘴里說出來,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他駁斥道:“你知道什么是夢想嗎?小時候你喜歡鋼琴,說鋼琴是你的夢想,結(jié)果呢,鋼琴現(xiàn)在生銹了吧?后來你說舞蹈是你的夢想,沒跳幾天,又不去了。再后來你說你要學(xué)新聞,這好不容易大學(xué)畢業(yè)了,現(xiàn)在又說拍紀(jì)錄片是夢想了?”他的聲音字字鏗鏘,句句戳中女兒的痛處,“與其拍什么紀(jì)錄片,不如拍拍腦子想想未來的路怎么走?”
方源心中自然有氣,這些年父親總喜歡拿這幾個例子打擊她的積極性。再說了,這些事都事出有因,并非是自己半途而廢??筛赣H只看結(jié)果,從結(jié)果論來說,她的確中途放棄了。
“元寶......”柴玨剛想說什么,就被女兒打斷了。
“媽,別喊我元寶,聽上去我就像你倆生的招財貓似的?!彼改咐碚撈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倆就想讓我接管那個服裝廠,我對那不感興趣。去了能干嘛?學(xué)著怎么踩縫紉機?”
“我們只是希望,你能規(guī)劃好自己的人生?!辈瘾k糾正道。
“行。規(guī)劃。”方源撇撇嘴。
“你看看人家京生,他在你這么大的時候......”方儲又一次搬出了念京生。
每次一聽父母提起念京生,方源心有不甘地敷衍著:“是是是?!?/p>
柴玨見女兒正跟他們叫勁,只好偃旗息鼓,將話題轉(zhuǎn)移了,“對了,京生晚上約了我們吃飯,你到時候說話客氣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方源一聽差點有被嗆到,抑揚挫頓道,“什么?念京生?吃飯?”
這俗話說得好,沒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冷聲問道,“平白無故地約你們吃飯干嘛?”
柴玨笑了笑,只是轉(zhuǎn)頭望著自己的丈夫,“瞧瞧,還真是個小迷糊?!?/p>
“人家一大早就打來電話了,說是約我們吃飯,其實想約的人是你。”柴玨作為過來人,心中明了,直接點破。
方儲替女兒做主了,清了清嗓子,說道:“這事就這么定了?!?/p>
這回方源更不干了,擺了擺手拒絕,“要去你們?nèi)?,我今晚有事?!?/p>
“你能有什么事?”
“我一朋友過生日,一會還得去趟蛋糕店呢?!?/p>
“馮小晚?”
“不是,是秦天?!?/p>
夫婦倆一聽,覺得有點不妙。一直以來,他們早就認定了未來的女婿的人選非念京生不可??墒强磁畠哼@興沖沖的樣子,多問了一句:“秦天是誰?你交男朋友了?”
還不等方源回答,方儲一板一眼道:“這我可不答應(yīng)?!?/p>
方源一看父母這態(tài)度,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解釋道,“就是一大學(xué)同學(xué),八字都沒一撇的事,你倆至于嗎?”她擦了擦嘴,“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方儲重重地放下碗筷,命令道,“你給我坐下!”
方源抬著看著老父親鐵青的臉,知道大事不妙,只能乖乖坐下。
“我可告訴你,今天晚上你不去也得去!”
柴玨見丈夫大發(fā)雷霆,偷偷拽了拽他的袖子,讓他好好說話。豈料丈夫火氣越來越大,“她已經(jīng)24歲了,也該懂事了!”方儲轉(zhuǎn)頭對著女兒就是一頓劈頭蓋臉,“你從小到大任性淘氣也就算了,不想回來幫我們也行。不過你現(xiàn)在也不小了,你和京生的事情也該考慮起來了。”
“這是我該考慮的嗎?人家看不看得上我還不一定呢?”方源小聲嘟囔著。
“我倒是覺得京生挺喜歡你的?!辈瘾k回道。
方源一聽嚇了一大跳,嘀咕道:“他是不是眼睛不好使?”
方儲氣得拍案而起:“你說什么?”
“我又不喜歡他!”方源嚴(yán)詞拒絕。
父母面面相覷。
柴玨半信半疑地望著女兒,“不對啊,你小時候還嚷著長大后要嫁給他呢?!?/p>
方源撇了撇嘴,反駁道,“我小時候還嚷著要當(dāng)天文學(xué)家登上火星呢,可現(xiàn)在呢,我連地心引力都沒擺脫呢?!?/p>
“瞧你這說的是什么話?”
“就是我不喜歡他唄?!?/p>
“京生多好的一孩子啊,你怎么就不喜歡了呢?”
“因為從小到大,你們只會拿我跟他做比較。人家奧數(shù)第一,我數(shù)學(xué)倒數(shù)。人家看題就會,我做題就廢。人家考得上斯坦??梢援?dāng)科學(xué)家,我只能念不知名大學(xué)混文憑。人家在火星上沒準(zhǔn)都能活下來,而我在地球上喘氣都費勁......”方源還覺得說得不過癮,又繼續(xù)嗆道,“中國式的家長都喜歡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可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父母生來就是家禽,憑什么要求孩子變鳳凰?靠基因突變嗎?”
話音剛落,一記重重地耳光響亮地落在臉上,只覺得耳邊還嗡嗡的,很快半邊臉就火辣辣得疼。方源感覺有點懵,這還是她第一次挨耳光,頓時覺得特別委屈,眼淚簌簌地往下落。
方儲氣呼呼地瞪著她,柴玨也沒有想到這父女倆的爭執(zhí),會鬧得這么不可開交。
方源并不打算偃旗息鼓,一股腦把壓在心里的話說了出來,“怎么?我有說錯嗎?我是人,不是流水線上的一款產(chǎn)品。你們一直希望我可以按照你們理想的樣子成長,最好能像念京生一樣出類拔萃。很可惜,我總讓你們失望。于是你們開始規(guī)劃我的人生,考什么樣的大學(xué),念什么樣的專業(yè),畢業(yè)以后找什么工作?,F(xiàn)在,你們還搞起了包辦婚姻。是,我跟他是從小一塊長大,可那又怎樣?難道我就沒有權(quán)力去找一個我喜歡的人共度一生嗎?我真的不明白,你們?yōu)槭裁纯偙莆易鑫也幌胱龅摹D銈冎恢?,你們強塞給我的,壓根就不是我想要的。我可不可以不變鳳凰,就當(dāng)一只普普通通的家禽,行嗎?”
“不行!”方儲高聲呵斥道,“你知不知道,這些你不想要的,卻是很多人努力一輩子也未必能得到的!”
方源擦著眼淚:“我不稀罕!如果人生有重新選擇的機會,我寧愿沒有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里?!?/p>
方儲瞠目結(jié)舌,瞪著圓圓的眼睛,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哭著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柴玨看著女兒的背影,嘆了口氣,“你何必發(fā)這么大的火,可以慢慢跟她說......”
只聽見方儲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哆哆嗦嗦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卡片,面色凝重,“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p>
柴玨接過卡片,聲音變得顫抖起來,“難道......就沒有別的選擇了嗎?”
方儲微微搖了搖頭,兩人神色皆變得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