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葉，你母親先前已經(jīng)和我說過，前程的事你不必?fù)?dān)心，若你不走科舉之路，也可以多讀兩年書，待進(jìn)了國子監(jiān)，才好讓人薦你進(jìn)朝廷做事?！?/p>

謝氏一向關(guān)愛小輩，細(xì)密周詳?shù)乜紤]過，才和和氣氣告訴宋尋葉。

宋尋葉聞言心中卻郁郁不平起來，尋思若按謝氏所言，豈非十年八年才能出人頭地！

他是吃慣了便宜食的，怎肯一年一年的去捱苦功夫？

不能一步登天，在他看來便如同沒幫一樣。

謝氏明明輕而易舉就能幫到自己，卻不愿為之，他惱恨異常，只不敢吐露分毫。

次日晌午，宮中傳來了韶國使團(tuán)已到京城的消息，梁武帝當(dāng)即下令提前結(jié)束秋狩，擺駕回宮。

回到將軍府后，秦辭憂里里外外忙著囑咐下人替謝氏搬東西，還沒收拾好，就有丫鬟報說二夫人來了。

秦辭憂心下一動，便知江氏是來檢驗宋怡晴下毒的“成效”，于是趁謝氏不注意，在她的衣領(lǐng)內(nèi)抖了些零星的藥粉。

這藥粉幾乎看不見，更沒有什么氣味，可導(dǎo)致人短暫地打噴嚏流涕，但對人體沒什么傷害。

江氏一進(jìn)屋，一雙眼睛就往謝氏身上瞄去，口中倒恭敬客氣道。

“聽尋葉說大嫂病了，如今還沒大好么？要不要請個妥帖大夫瞧瞧？”

謝氏拿手帕擦了擦鼻子，擺了擺手道：“不妨事，風(fēng)寒就是這樣反反復(fù)復(fù)，不出一月它自己也就好了，用不用藥都一樣?！?/p>

江氏笑了笑，將手中的一摞東西放在案上，有些為難道。

“大嫂，其實我是過來交還鑰匙和賬本的，你不在家的幾個月府里由我照看，如今你回來了，自然仍舊交還于你，但看你如今又病著，實有些不忍心?！?/p>

“不急在一時。這陣子我身子不適，就不管家了，”

謝氏沒有多想，指了指旁邊忙碌的秦辭憂道：“正好如今川兒媳婦娶進(jìn)來，年輕人精力比咱們強(qiáng)，不如讓她鍛煉著學(xué)學(xué)理家吧，你做嬸娘的多看顧她?！?/p>

江氏一聽傻了。

她一心只想擺平謝氏，就沒防備著秦辭憂。

誰能想到這個女人不聲不響地就討得了謝氏歡心，甚至提出移交管家權(quán)呢？

這秦氏是給人灌了什么迷魂湯嗎？

秦辭憂看江氏吃癟，不由得心中哂笑，卻還謙虛道：“兒媳年少識淺，對府中事務(wù)所知甚少，只恐有照應(yīng)不到之處......”

“就是不懂才叫你跟著你嬸娘學(xué)啊?！?/p>

謝氏抓起桌上的那一大串鑰匙交給她：“反正將來你也要當(dāng)家的，晚不如早，你嬸娘是個精細(xì)人，跟著她學(xué)吃不了虧！”

江氏垂著眼，眼底盡是惱恨，努力控制自己才沒露出異常神色，點了點頭：“大嫂放心，我會用心幫侄兒媳婦?！?/p>

下午，江氏帶了兩個得力的仆婦去賬房，企圖在賬面上動些手腳。

代管家的幾月間，她中飽私囊從官中昧下不少錢銀，一旦被查出，豈不是面子里子都難看？

故此忙不迭地想要抹殺一些痕跡。

剛踏入賬房，她便和雨淋的蛤蟆似的呆住了。

那坐在案前一本本對賬的人可不就是秦辭憂么？賬房先生倒是畢恭畢敬站在一旁等候查問。

秦辭憂察覺到有人進(jìn)來，抬頭看正是江氏，招了招手：“嬸娘來得正好，這兒有些賬目弄不明白，我正想問問嬸娘其中細(xì)情?！?/p>

江氏對此豈有不清楚的，臉一寒，走到秦辭憂身邊：“原來不是為管家，是為糾我的錯來了?！?/p>

“不敢?！?/p>

秦辭憂拿過特地挑在一旁的賬本，翻開折過角的幾頁，一一指給江氏瞧：“這幾處都有虧空，嬸娘不給個解釋么？”

江氏冷笑一聲，索性將賬本一擱，在旁邊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能有多少？府里的慣例就是這樣，就算是大嫂親自管家時也沒有這樣較真的！

而且就算有虧空，也多半是川兒娶你的時候出的，那時節(jié)大家都手忙腳亂的，少了東西就直接買，誰還一條條記賬呢？

連我也拿私蓄貼補(bǔ)了很多，倒沒有人說我的好！”

秦辭憂不急著和她吵，耐心聽她說完了，才悠悠道：“這可奇了，嬸娘又說攏共也沒虧多少，又說自己搭了許多私蓄進(jìn)去，究竟哪一句才是真的呢？”

江氏臉色白了白，方才只顧辯駁沒留心前后矛盾，被秦辭憂問住，答不出話來。

秦辭憂取過旁邊一沓紙遞給她，慢條斯理道：“這些都是有問題的賬目，已謄抄了出來，勞嬸娘查了清楚，過兩天和我一起逐條對對賬，也好清白分明?！?/p>

江氏默不作聲一把抓過紙就走，心里怨毒之意翻涌。

秦辭憂這一舉動無疑是逼她將素日撈的油水吐出來，她怎能不恨？

晚間，宋尋川公務(wù)不回，桐川院里只有秦辭憂這處還亮著燈。

她估摸著之前約定的時間差不多了，便換上收在箱底的一身夜行衣，悄無聲息地翻出了院墻，離開了偌大的將軍府。

錦繡綢緞莊的后院，幾間屋燈火半明，秦辭憂躍入院中，敲了敲窗戶。

掌柜的程叔打開門，一見是她，滿臉欣喜：“小姐，您終于來了，少爺已等了兩日?！?/p>

秦辭憂心頭一顫，進(jìn)了屋子，瞧見里屋燈下一個瘦削的人影，只覺雙眼發(fā)酸。

那人影聽到外面動靜，轉(zhuǎn)身站了起來，看到秦辭憂便身形一滯，想要向她走來，雙腿卻如灌鉛一般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