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裙少女沒有眼睛的臉面無表情，肢體有些僵直，攻擊動作卻奇快，青白的手呈爪狀再度抓來，寧檬后退一步拉開距離，朝對方濕漉漉的腦袋飛腿一踢。

她穿的是包臀小短裙，這一腳踢出，走光不說，裙子也要撕破。

當然這種關(guān)頭也沒必要計較那么多。

這一腳卻沒能飛起來，被什么東西絆住了——是吳啟解開救生圈后丟在甲板上的繩子絆住了她的腳腕！她頓時失去平衡，腰部撞上欄桿，整個人翻了出去，重重跌落湖水中......

打輸了，丟人！

落水的一瞬，她看到紅裙女站在船舷處，靜靜地“俯視”著她，《水邊的阿狄麗娜》仍在回旋。

寧檬落水后立刻閉住氣，在水中蹬掉了腳上的高跟鞋，奮力劃著水朝水面游去。除了格斗，她游泳也不錯。她在體校時可是尖子生，涉獵的項目豈止十項全能！

腦袋冒出水面后，天幕仍是黑夜，說明仍然處在游戲場景中，并沒有像吳啟預(yù)想的那樣“離開船就能退出游戲”。四面張望一下，望見了一個在水面上孤孤單單漂浮的救生圈。

吳啟呢？！

她趕忙游到救生圈近處，猛吸一口氣，一個猛子扎下去。水底太黑，根本看不清吳啟在哪里。在她一口氣即將耗盡的時候，突然看到一道道瑩紅的光滑過。水底什么會有光？

再仔細看，那些紅光竟是從大約三寸長的魚兒身上發(fā)出來的——是魚的眼睛，把小小的魚襯得格外恐怖。那些魚在朝某處聚集而去，一對對魚目聚得如一團水底的火星，映出一個掙扎的影子......

是吳啟！那些魚在攻擊吳啟，好像在用尖尖的魚吻啄他的臉！

她急忙拚了命地游過去，手朝兇殘的魚兒們揮去。魚群受驚，四散而去。她趕忙抓住吳啟的手臂朝上游，可是吳啟已經(jīng)失去理智，瘋狂地掙扎，反而拉著她朝下墜去。

她當機立斷，一記手刀劈在他頸后，他頓時老實了。

帶著被打暈的吳啟浮上水面，把救生圈套在他身上，自己也扳著救生圈借力，一動不動在水面漂了一陣。她感覺今天體力特別差，這一番折騰已累得脫力了。

總算喘過一口氣，她試圖喚醒吳啟，抬頭看向他：“吳啟......”

話音卡在喉嚨。吳啟的腦袋歪在一邊，還沒有蘇醒。他的左眼處，已經(jīng)變成一個空洞。

她已被湖水浸得冰涼身體更加如墮冰窟。終于知道那些紅眼魚為什么攻擊他的臉了......

一陣熟悉的煙塵突然出現(xiàn)在視野里，凝成一行字：“「守護者」失去眼睛，任務(wù)失敗?！?/p>

就像一層黑布“嘩啦”一下從天空揭去，陽光突然當頭灑下。震驚的寧檬再看向吳啟時，他身上那套西裝襯衫已經(jīng)換成原本的T恤。眼睛上，戴著那個VR眼鏡。

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白色低胸小西裝也變回白色罩衣，而臉上有些沉甸，分明又有了眼鏡的壓迫感。抬手把VR眼鏡摘下來，狠狠擲進水里。

她的手伸向吳啟的眼鏡時，微微哆嗦。

鼓起勇氣摘下，露出一對緊閉的眼睛。左眼處好好的，沒有空洞，一根眼睫毛都沒少。她險些喜極而泣。

是游戲。真的是情景逼真的實景游戲！可是，也逼真得過份了吧！就算鬼是特效，紅眼魚是特效，人要是淹死了怎么辦呢？都落水了也沒見有工作人員來救！等回去后必須投訴，索賠！

望一眼浮在不遠處的游船，隨著游戲結(jié)束，特效消失，它已經(jīng)恢復(fù)了破敗相，不再航行，隨著水波微微晃動，發(fā)出要散架般的咯吱聲，像一艘鬼船。

她試圖喚醒吳啟，未果。只好連人帶救生圈又推又拉，吃力地游向湖岸。

游一陣，歇一陣，總算返回了那個廢棄碼頭。把吳啟拖到木棧道上，自己原地癱倒，好半天一根手指也動不了。

旁邊的吳啟哼哼一聲，悠悠醒轉(zhuǎn)。

她趕忙爬起來：“吳啟，你怎么樣？”

吳啟睜開眼，茫然仰視了她一陣，突然猛地坐起，捂住左眼，驚恐叫喚：“魚！魚咬我眼睛！”

她拍著他的肩安撫：“沒事了沒事了，我們退出游戲了，是特效，全是假的！”

吳啟反復(fù)摸著自己的左眼，又把手放下看看手心，仿佛在看有沒有血跡?？偹闶谴_認眼睛還在，這才慢慢冷靜下來。突然一掌把寧檬推得跌倒在地，惡狠狠道：“全是因為你，帶我來玩這個鬼游戲！”

寧檬頓時記起在游船上時，他把她推到紅裙女面前的情形。心頭火起，冷冷說：“要不是我，你恐怕淹死了?！?/p>

吳啟站起身來，指著她說：“要不是你我也不會掉水里！我就不該沾上你這種女的！”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突然一個趔趄摔倒在棧道上。寧檬還以為他被破木條絆倒了，嘆口氣，想著這事自己的確有責任，他罵兩句就罵兩句吧。走過去扶他：“你小心點。”

一扶沒扶起來，彎腰去看，卻見他一只手在臉上捂一下，放一下，滿臉驚恐。她不解地問：“你干嘛?。俊?/p>

“看不見了！”他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左眼，看不見了！”

寧檬震驚地看著他。

經(jīng)過反復(fù)確認，吳啟的左眼雖然看上去完好無損，卻真的失明了。他崩潰地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抱怨。她愣了一陣，說：“走吧，我送你去醫(yī)院?！?/p>

送吳啟到市醫(yī)院，做完一系列檢查時天已經(jīng)黑了。她站在病床前，手里拿著初步檢查結(jié)果的看，眉頭緊緊蹙起。靠在病床上的吳啟忐忑地問：“結(jié)果怎么樣？”

“心因性失明?！彼卮?。

“這什么意思啊？”

“醫(yī)生說，沒發(fā)現(xiàn)實質(zhì)損傷，你得的是心因性失明，一種應(yīng)激障礙性癔癥。是過度驚嚇后導(dǎo)致的心理疾病。也就是說，你的左眼并沒有受傷，只是大腦認為它受傷了，所以才失明?！辈贿^，醫(yī)生說第一次見到單眼的心因性失明案例——這話寧檬沒敢說出來，怕給他增加壓力。

吳啟：“也就是說，還是那個游戲造成的！”

她無奈道：“看來是的?！?/p>

他煩躁不已：“就告訴我什么時候能好？”

“醫(yī)生說，通過心理治療，應(yīng)該很快能好?！?/p>

聽到恢復(fù)有希望，他沒那么慌了，卻怒從心起：“這全是因為你！要不是你拉我去，什么事都不會發(fā)生！你個喪門星，我要跟你分手！”

寧檬的臉色冷下來：“當然得分手。一個在危急關(guān)頭把我推出去的男人，我留著過中秋嗎？告訴你，我最厭惡的就是拋棄同伴的懦夫?！?/p>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身后傳來吳啟氣急敗壞的呼喊：“寧檬！我住院費你得負責！”

她沒理他，心中充滿突如其來的怒火，一刻也不想停留。去一樓繳費處預(yù)付了五千塊費用，頭也不回地走出醫(yī)院大門。

回到家時已凌晨三點，整個人跌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怔怔發(fā)呆。今天發(fā)生的一切恍若一場噩夢。

唯有右手腕的隱隱作痛，提醒她的確曾發(fā)生過什么。她又一次抬起右手看了看，手腕皮膚完好無損，可是疼痛的感覺十分真切，仿佛有一道看不見的傷口。

那是在游船遭遇紅裙女的攻擊時，被對方的利甲劃傷的地方。

退出游戲后手上的傷口就消失了，可是為什么痛感仍然這么真切？難道她像吳啟一樣患了應(yīng)激障礙性癔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