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先生很強硬，他態(tài)度很堅決，并且給平津大帥府打了電話，我聽得出來，易先生和大帥府的關(guān)系很不一般。

林穗說：“易先生，我們走的是正常程序，再說了，大帥府不管地方的事情。大帥府管不著我們督辦公署的事情。”

易先生說：“管得著管不著，可不是你一個顧問說了算的?！?/p>

他哼了一聲，把電話放下氣哼哼地離開了大廳。

接著，林穗坐在大廳里，等著督辦公署的電話，一直到了天黑，督辦公署也沒再打電話過來。更沒人來送搜查令。林穗有些等不及了，他打電話到督辦公署賈署長辦公室，第一句話就說：“賈署長，搜查令還沒有發(fā)下來呢，是不是哪里出問題了？”

過了有十幾秒，她把電話放下了。然后落寞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里。

我看得出來，搜查令沒戲了。我說：“沒有搜查令，我們可以暗中調(diào)查嘛。”

林穗說：“怎么查？你說得倒是輕松，人家不給我們開門，我們難不成偷偷翻窗戶進去嗎？”

我說：“能讓我見見段風(fēng)流嗎？”

林穗說：“你別忘了，你也是嫌疑犯。為了防止你們串供，不可能讓你們見面。你有什么話要問他，我可以替你代勞?！?/p>

我說：“你問不出來的話，也許我能問出來?！?/p>

林穗一哼說：“你一個小孩子懂什么！”

我說：“我開的方子，你交給楊老家屬了嗎？”

林穗說：“我把方子給了楊老的學(xué)生，對方也接了。不過我看得出來，他們有點不信你的方子?！?/p>

我說：“他們最好信我，這病就得這么治，這是最佳方案。”

林穗看著我哼了一聲：“最佳？你人不大，牛吹的不小，那是瑪利亞是國際醫(yī)院，里面有很多來自西方的專家，你還是不要班門弄斧了吧。”

我說：“我家門前有兩根柱子，柱子上有一副對子，上聯(lián)是，岐黃傳薪火，下聯(lián)，周鬼斷陰陽。你知道什么意思嗎？”

林穗說：“岐黃傳薪火，我自然是懂，岐伯和黃帝都會治病，是中醫(yī)始祖。周鬼斷陰陽我不太明白。不過從字面來看，這周鬼是一個人嗎？”

我說：“周指的是周公旦，鬼，指的是鬼谷子。我們是一個江湖門派，叫鬼算門，繼承的就是岐黃之術(shù)和周鬼的推演之術(shù)?！?/p>

林穗呵呵一笑說：“我以前還以為你是個郎中，現(xiàn)在看來，你是個神棍?。‖F(xiàn)在是新社會了，你們這一套騙一下普通人還可以，我可是上過洋學(xué)堂，去法蘭西留過學(xué)的知識分子。你知道我學(xué)的是什么嗎？心理學(xué)和偵查學(xué)?！?/p>

大廳的大門這時候被推開了，巡捕隊長踩著噼里啪啦的腳步聲從那邊跑了過來，他本來胡子拉碴的，這次進來卻刮了虎子，顯得干凈了很多。他說：“林顧問，瑪利亞醫(yī)院那邊帶來了消息，說楊老不行了。”

我這一聽愣了下，我說：“不可能，楊老不會有事?！?/p>

林穗立即抓起電話，然后吱嘎吱嘎?lián)芰酸t(yī)院的號碼。她開始詢問楊老的情況，問了幾句之后，她把電話放下，看著我說：“楊老病情突然惡化，又暈過去了?，F(xiàn)在生命體征很不穩(wěn)定，楊老隨時都可能沒了。”

我說：“楊老在做夢，他一定是在做噩夢，他需要安魂針，穩(wěn)住他的心神就沒問題了?！?/p>

林穗說：“你到底在說什么？”

我說：“我想去看看楊老。”

林穗說：“反正我要去的，你跟我走吧。要不是看你還是個孩子，我早就把你給關(guān)起來了?！?/p>

我說：“我都十八了?！?/p>

林穗說：“到七月十三，你才滿十八歲呢。所以你現(xiàn)在只是個少年嫌疑犯，我不能把你關(guān)起來。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要對你網(wǎng)開一面？”

我開玩笑說：“我還以為你喜歡我呢！”

林穗聽了后，鄙視地看著我一樂說：“你這孩子，看起來挺老實，竟然說出這種不正經(jīng)的話來，我看錯你了?！?/p>

我說：“你是不是想多了？”

林穗皺皺眉，對著我一擺頭說：“走吧！”

我見到楊老的時候，他躺在床上，看起來很安靜，但是他的眼角在不停地抽動著。他的情況很不穩(wěn)定，心率很快，血壓也很高，眼看就不行了。

楊老無兒無女無妻子，他的學(xué)生在這里負責(zé)照顧他。醫(yī)生們在不停地給楊老打針，想把楊老的血壓和心率降下來。但是很明顯，不起作用。

伊蓮娜看著血壓計說：“這樣下去，患者隨時可能死去，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這到底是怎么了？”

我說：“楊老在做噩夢?！?/p>

伊蓮娜說：“為什么不醒過來？”

我說：“他沒有力氣醒過來，他很虛弱?！?/p>

伊蓮娜站直了身體，晃了下那一頭金黃色的頭發(fā)，她說：“你怎么知道楊老在做噩夢？”

我說：“能讓我試試嗎？我能讓楊老的心率和血壓降下來?！?/p>

伊蓮娜說：“你有什么辦法？”

我說：“我有我的方法。”

我從挎包里拿出來布袋子，我拿了一根三寸三的細針出來，我說：“讓我試試！”

伊蓮娜說：“針灸，你想靠著針灸降血壓和心率？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科學(xué)的?！?/p>

我說：“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不可以嗎？萬一好使呢？”

伊蓮娜說：“這是我的病人，我必須對我的病人負責(zé)?！?/p>

林穗這時候看著院長說：“讓他試試。”

院長說：“可是他只是個孩子?。　?/p>

林穗說：“試試又不會有什么影響，出任何問題，我負責(zé)?！?/p>

院長說：“你付不了這個責(zé)任，楊老德高望重，要是被他這一下扎死了，我們誰都付不了這個責(zé)任?！?/p>

我說：“難道就這樣看著楊老死，大家就都沒責(zé)任了嗎？”

我這話一說出來，大家都沉默了。我這時候走上前去，沒有人阻止我。我說：“有冰嗎？我需要一個干凈的冰塊和一條熱毛巾！”

伊蓮娜說：“你要冰塊做什么？”

我重復(fù)說：“麻煩你拿一個冰塊過來，再準(zhǔn)備一條熱毛巾?！?/p>

院長吩咐護士去拿冰塊了，而我開始用酒精給銀針消毒。消毒之后用紗布把銀針包裹了起來。冰塊拿來之后，我把那根銀針放在下面的碗里，冰塊化了的水流到碗里，我需要的就是這個剛剛好的溫度。

紗布被浸濕了，我把冰冷的紗布拿出來放到了楊老的額頭上，然后把熱毛巾鋪在了楊老的頸下墊好，這樣能讓楊老舒服起來。頭怕熱，頸怕涼，頭和頸雖然連著，但這是兩個極端。

接著，我從頭頂偏右的位置，用銀針探查骨縫。輕輕地扎了三針之后，探到了骨縫，銀針順著骨縫慢慢攆進去，刺穿顱骨之后立即停手。幾乎就在三秒之內(nèi)，楊老穩(wěn)定了下來，血壓下降，心率在十幾秒內(nèi)恢復(fù)到了正常水平。

我說：“這叫安魂針！看看就好，千萬不要模仿?！?/p>

這下，所有人都驚呆了。過了一分鐘左右，我把針拔了出來，收拾好了我的針包裝起來之后，我說：“半個時辰之后，楊老就醒過來了，按照我的方子吃藥，三天就能下床了。楊老要是餓了，可以喝點小米粥，放半勺紅糖?！?/p>

就這一手把伊蓮娜看呆了。她不停地給楊老測心率，量血壓，最后她不可思議地看著我說：“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這不科學(xué)！”

我說：“這種醫(yī)術(shù)的確不能普及，因為風(fēng)險很大，不是誰都能掌握好的。岐黃之術(shù)，不是一兩句就能說清楚的，同樣的病不同的病人需要不同的治法，因人而異?！?/p>

院長呼出一口氣，看著我說：“這太神奇了，沒想到中醫(yī)有這么神奇的療法，讓我大開眼界！”

我心說比這神奇的還有呢，你太大驚小怪了。我見過爺爺把死人治活了的，我這太小兒科了。

我看著林穗說：“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睡覺?！?/p>

林穗說：“小孩兒就是覺多，走吧，我們先回去?！?/p>

伊蓮娜醫(yī)生跟著我們出來了，她遞給我一張名片，然后對我說：“我想和你交往一下，我想找你，該去什么地方？”

林穗噗嗤一聲笑了，說：“伊蓮娜，蝎子還是個孩子呢?！?/p>

伊蓮娜這時候用手一捂腦門子，往后一仰說：“我是不是又用錯詞了？那應(yīng)該怎么說，交往，交往，交通，不不，應(yīng)該是，是交流，對，是交流?！?/p>

我心說，我和你有什么交流的？你一個外國人怎么能懂得岐黃之術(shù)呢？這不是一兩句就能說清的。

我們回到了別墅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半了，院子里沒有了人，我們繞過大廳往北走，剛走到了我住的地方的門口，就看到一個巡捕一步步朝著西邊走去，很快就進了林子。

林穗和我一起進了院子之后，她突然停下來了，拉了拉我，若有所思地說：“剛才你看到那個巡捕了嗎？”

我說：“看到了，怎么了？”

林穗說：“那是張小山，是巡捕房一組的組長。”

我說：“那怎么了？”

林穗說：“他死了啊?！?/p>

我這才回憶了起來，他就是那個朝著空氣開槍然后死掉的那個巡捕，沒錯，就是他！

林穗轉(zhuǎn)身就跑了出去，我一直在后面追著她。我倆喘著氣站在佛堂里的時候，其它的尸體都坐在這里，排成了一排，我們從左走到右，掀開了所有蓋在尸體上的白布，就是沒有看到張小山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