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在寂靜的深夜下響徹天際。

我并不是第一次開槍，但卻是第一次將子彈打向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在扣動扳、機(jī)的那一刻，我就有些后悔，萬一跛腳老七被自己一槍打死，會不會被抓去坐牢？

畢竟是九年義務(wù)教育出來的人，對社會的法律始終抱著敬畏的心。

無論什么原因，殺人就是犯法。

所以一時間，我都有些懵了。

“老衍，你發(fā)什么愣，趕緊逃?。　?/p>

這時，老肥擺脫了三叔公的糾、纏，拉著我朝屋子后面跑。

我抽空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跛腳老七依舊趴在院子上，對我陰冷地笑著。或許是因?yàn)閯偛盘o張，那一槍只是打中他的肩膀。

鮮血從傷口處流出，但他并沒有在乎，甚至伸出長長的舌、頭去tian傷口。

接著他整個人如蜥蜴般朝我們追上來，動作突然迅猛無比，其余中了尸毒的村民亦是如此。

他們猶如被附魔了一般，力氣比平時大了一倍不止，且還不知道疼痛。

最重要的是，他們碧綠的眼睛深處隱藏著對我們?nèi)松钌畹脑购?，或許是蛟蛇對我和閻小瑩的仇恨。

是我們阻止了它入?；埖臋C(jī)會，它對我們怨恨至深。

屋后是高高的圍墻，沒有出路，圍墻之外是一片荔枝樹，有樹枝生長伸、進(jìn)來。

或許是受驚過度，閻小瑩懷中小女孩昏迷了過去。

她將小女孩遞到我懷中，尋找出路，這時跛腳老七和三叔公已經(jīng)追至，我本想將小女孩交給老肥照顧，自己上前將他們攔下，爭取一點(diǎn)時間。

沒料老肥此刻臉色發(fā)狠，咒罵著拿著禾叉沖上去，當(dāng)先將三叔公叉翻，隨后又飛身撲向跛腳老七，可謂神勇至極。

可是不出半分鐘，他先是被三叔公抱住雙腿，急著又被跛腳老七一爪子撕破衣服，狼狽逃回。

“快上來！”

閻小瑩此時已經(jīng)爬上圍墻，示意我將小女孩遞給她。

見狀我哪里敢耽擱？

將小女孩遞給她后，再看老肥，只見他全身衣服都被撕破了，還差點(diǎn)被跛腳老七咬住。

我上前幫忙，兩人好不用意擺脫糾、纏，這時又來了兩個蛇人。

老肥斗得火氣，老臉漲得通紅，見狀大吼道：“老虎不發(fā)威，真當(dāng)老子是病貓嗎，拼了！”

我見胖子要沖上去，趕緊將他攔住道：“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先走。”

有閻小瑩在圍墻上接應(yīng)，我和老肥很容易翻墻而出。

當(dāng)下三人帶著昏迷過去的小女孩，急急如喪家之犬，逃出村子外。

出了村子，一直沖出石灰硫磺粉末的圈子外，我們才長出了一口氣。

尋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后，我們坐下來休息，閻小瑩照顧小女孩。我則看向老肥，問他剛才有沒有被蛇人咬到？

老肥怒氣難消，此時罵罵咧咧，說要回去找那幫蛇人算賬，對我的話充耳不聞。

我心中很是無語，也不知道這貨到底是怎么從大學(xué)混出來的，且還愣是當(dāng)上了半個公、務(wù)員。

事實(shí)上他來我這里實(shí)習(xí)半年或者一年，再之后調(diào)到林業(yè)局工作，便算是正式的公、務(wù)員了。

這貨一打架就上頭，估計(jì)全憑關(guān)系才走到這一步。

我勸說了幾句，老肥這才安靜下來，瞥了自己一身被撕得破爛的衣服，告訴我剛才他一直防備著他們咬人，所以沒有被咬，但小腿處卻被抓破了幾道傷口。

我看他腿上的傷口，鮮血并沒有變色，心中稍安。

“天衍，你們快來看！”

這時照顧小女孩的閻小瑩突然失聲，將我和老肥叫過去。

“這小女孩，她被咬了?！?/p>

閻小瑩將女孩的袖子挽起，讓我和老肥看。

我們打著手電筒仔細(xì)看，頓時吃了一驚。

只見女孩手臂上有一個咬痕，咬痕很深，流出來的鮮血變成了黑色，已經(jīng)中了尸毒。

女孩昏迷中說起了夢話，看著她可憐又可愛的臉龐，我不禁一陣心痛。

“有辦法嗎？”我詢問閻小瑩。

閻小瑩搖了搖頭：“血液在身體內(nèi)循環(huán)，尸毒已經(jīng)到達(dá)心臟，沒有辦法?！?/p>

她話雖然這樣說，但還是拿出了小刀將傷口割開，擠出毒血，隨后又撕破身上的衣服給小女孩包扎傷口。

我看女孩痛苦呻吟，看著她稚嫩的臉，依稀記起她的名字叫做勞雅潔，平時村民們都叫她小雅。

我離開村子太久了，到了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她的名字。

閻小瑩告訴我們，雖然放了部分毒血，尸毒沒有那么快發(fā)作，但小雅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需要盡快找辦法醫(yī)治。

可是，我們?nèi)四睦镉惺裁崔k法？

“去找閻老婆婆?！蔽议_口道：“小雅中毒不深，她老人家一定有辦法醫(yī)治的。”

“不用了，老太婆我自己來了。”

我話音剛落，一個聲音忽然從樹林深處傳來。

這聲音太突然了，毫無防備之下，我們都被嚇了一大跳。

循聲望去，只見一道鞠褸瘦小的人影朝我們走過來，閻老婆婆身材矮小，滿頭白發(fā)穿著一件黑衣，再加上臉上恐怖的皺紋，看起來猶如鬼魅。

“這死老太婆像是鬼一樣，媽的，嚇壞老子了?！崩戏识⒅惱掀牌?，小聲嘀咕。

“死胖子，你剛才說什么？”

老肥以為閻老婆婆聽不到他小聲嘀咕，哪知后者雖然年邁，但耳朵卻靈得很，此刻正朝老肥惡狠狠地瞪眼。

老肥嚇得一激靈，躲在我的身后，沒敢答話。

閻老婆婆的脾氣我可是親身領(lǐng)教過，當(dāng)下告誡老肥道：“別亂說話，這位是小瑩的阿婆，德高望重，受人尊敬。”

“多謝了，老太婆可不是什么德高望重之人，倒是盼望著你這村子多死幾個人，好教我棺材鋪生意好些。”閻老婆婆看著我冷笑。

“你們別爭啦，阿婆你快來看這小女孩呀！”閻小瑩適時插話。

“中毒不深，可以慢慢化解。”

閻老婆婆沒有細(xì)看小雅的傷口，扔給閻小瑩一個小瓷瓶道：“這是湘西蠱族的百靈丹，可解百毒，你拿一粒喂她服下，尸毒自解。至于村子里面那些人，他們中毒太深，百靈丹已經(jīng)不起作用。”

閻小瑩大喜過望，連忙倒出一粒丹藥喂小雅服下。

我心頭微松，看向閻老婆婆，發(fā)現(xiàn)她的黑衣上沾著許多白灰，手掌上也有，立即便明白村子外的石灰硫磺是她老人家灑下的。

“謝謝婆婆！”我肅然起敬，向閻老婆婆道謝。

閻老婆婆冷哼道：“我可不是可憐他們，只是這件事我孫女也有責(zé)任，不然老太婆才懶得理你們?！?/p>

“婆婆，村子里面那些人，他們真的沒有救了嗎？”我擔(dān)心問道。

“或許有，或許沒有?！?/p>

閻老婆婆沉聲道：“尸毒可以慢慢化解，畢竟他們不是直接被尸毒釘打中的，不過附在他們身上的蛟蛇怨靈卻很麻煩，須得想辦法將怨咒化解?！?/p>

“怎么化解？”

閻老婆婆看向我，忽然道：“你當(dāng)初也中了女鬼的怨咒，后來是怎么化解的？”

我一怔，沒想到她竟然知道這件事，那個時候老頭確實(shí)說過我中了女鬼慧嫻的詛咒，活不了多久。

但后來女鬼殺了待我替死的黃狗，我又拿開山斧將她消滅后，怨咒便沒有發(fā)作。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要將蛟蛇的怨靈除掉？”我問閻老婆婆道。

“是也不是，蛟蛇的怨魂附在那些村民的身上，事實(shí)上只要將他們都?xì)⑺?，怨咒自然消失。?/p>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辦法?！?/p>

“什么辦法？”

“此地還有一個人可以救他們，便是住在天堂山上的山神娘娘，也就是你的媳婦。”閻老婆婆看著我悠悠地道。

想不到閻老婆婆居然知道山神娘娘是我媳婦，那天我們結(jié)婚時可沒有跟村民們說破林靜梅的身份，知道真相的只有父母，大哥大嫂等寥寥幾人而已。

“可是她現(xiàn)在......恐怕沒有辦法幫我們?！?/p>

我搖了搖頭，想起那天晚上林靜梅突然離開，被萬道雷霆追擊的場景。

“所以很麻煩，此事該怎么做，完全取決于你，老太婆我也只能幫到這里了?！?/p>

閻老婆婆瞥了我一眼，忽然輕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守山人可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模貏e是天堂山的守山人，你們好自為之吧。”

說完，閻老婆婆轉(zhuǎn)身走入陰暗的樹林深處，消失不見了。

我看著她有些落寞的背影，久久不語，不知道她離開前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時，小雅吃了閻老婆婆帶來的百靈丹，臉色已有所好轉(zhuǎn)，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只是還沒有醒。

沒想到她帶來的百靈丹如此有效，想來這種丹藥一定非常貴重。

老肥怕自己也中尸毒，向閻小瑩討了一粒百靈丹服下。

隨后在附近尋了一些枯枝回來生火。

三人圍著火堆，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閻小瑩低著頭，看著燃燒的火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老肥則是看著我，一臉好奇，因?yàn)閯偛潘牭介惱掀牌耪f山神娘娘是我的媳婦，心中充滿疑惑不解。

“對不起，這件事都是我一個人引起的，是我害了那些村民?！?/p>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閻小瑩突然輕聲開口。

火光下，她的臉蒼白無血色，本來重傷未愈的她，此刻看起來異常虛弱。

“這不怪你，你也是為了大家好，若你不將蛟蛇毒殺，此時恐怕會有更多人遇難?！蔽覄裎块愋‖?。

走蛟聲勢浩大，撞斷橋梁，沖破河堤到時候情況更加糟糕。更何況閻小瑩的出發(fā)點(diǎn)是好的，只是發(fā)生這種事情，誰也無法預(yù)料。

其實(shí)要怪只能怪天師府的陸暨，要不是他突然出手將閻小瑩打傷，隨后又砍了蛟蛇的腦袋，行剝皮抽筋之事，今日就不會發(fā)生這么多事。

只可惜陸暨出手之后又消聲匿跡，不然以我的性格，若遇上他，即便實(shí)力身份懸殊，但好歹也要討回個公道。

老頭子當(dāng)初本打算想借蛟蛇算計(jì)天師府的人，卻沒有想到天師府螳螂捕蟬黃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