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四妹妹話里的意思，難不成想說姜氏暈倒是我引起的？”

“二姐姐誤會了，母親昨晚給大姐求情，惹怒了父親，所以去了祠堂一起罰跪。”柳若霜似有似無的睨了秦禹寒一眼，又道，“母親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哪里吃得了這樣的苦，天沒亮就暈了過去。”

言下之意，分明是在暗示秦王，若不是因為柳凝歌小肚雞腸，非要逼著父親懲罰自己的姐姐，又怎么會發(fā)生后面這些事！

“姐姐，”她上前一步，眼中滿是誠懇與純真，親昵的拉住柳凝歌的手，“我們是一家人，自當(dāng)相親相愛，我想去求父親網(wǎng)開一面，你同我一起去好不好？”

賢良淑德的模樣頗具大家閨秀，若不是柳凝歌深知這人秉性，說不定也會感嘆這朵盛世小白花呢。

“你要去就去，倒也不用讓我陪著，難道不認(rèn)識路嗎？”她微微一笑，轉(zhuǎn)身推著王爺就要離開。

柳綠茶沒想到她會這么不近人情，神色一黯淡，眼淚竟是說來就來，紅紅的眼眶氤氳著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縱然秦王府再好，可那終究不是生你養(yǎng)你的丞相府，別人都說二姐姐你攀了高枝便不認(rèn)人，霜兒本不相信，可如今卻不由的我不信?！彼煅室宦暎盟剖芰颂齑蟮奈话?，“丞相府再沒落也是你的家啊，你今日能拋下父親母親，說不準(zhǔn)明日便能拋下......”

柳若霜這話沒說完，聰明人也不需要將話說完，言外之意無非是柳凝歌趨炎附勢，今日攀附秦王拋下丞相府，明日便能為了更高的福貴拋下秦王。

周圍路過的丫鬟婢女紛紛側(cè)目，還沒來得及悄悄吃瓜，就見著二小姐猛的一個回身，狠狠一巴掌抽在了四小姐的臉上。

這一巴掌打得猝不及防，驚得丫鬟們尖叫出聲，就連柳凝霜都毫無防備的被一巴掌抽倒在地，半天沒回過神來。

“你，你打我？！”柳凝霜摸著高高腫起的臉頰難以置信。

縱然她只是丞相府的一個庶出，但會來事兒又得丞相寵愛，因為在府上從未受過丁點委屈，更別提被當(dāng)眾甩一巴掌這種事兒。

“四妹妹啊！你怎么能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柳凝歌眼眶都有些泛紅，看似痛心疾首，實則是這一巴掌打的太用力，震得她手疼，“秦王已是天下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比他還富貴的天下間只有陛下，你竟然妄圖議論天子，若是被有心人聽到參父親一本，我們府上所有人的腦袋都要搬家啊！”

看好戲的丫鬟們立刻瞪大了眼睛。

她們身份低下，若是真出事兒，第一個跑不掉，心里不由埋怨四小姐雖然天真爛漫，但也未免口無遮攔。

“我......我并非這個意思！”柳若霜一是被打蒙了，二是根本沒發(fā)現(xiàn)她鉆了文字漏洞，顧不得臉上疼，哭泣著可憐兮兮。

“那你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是說，”柳凝歌驚訝的捂住嘴巴，目光落在秦禹寒的臉上，更驚恐道，“四妹妹難道是覺得秦王有朝一日會沒落，不能長長久久的富貴嗎！天啊，你怎么能當(dāng)著王爺?shù)拿嬲f這種話，我要去告訴父親，你竟然敢妄圖議論朝政！”

秦禹寒目光一寒，目光冷冽的落在柳若霜身上，似乎是動了殺意。

柳綠茶頓時被嚇得難以辯解，上前一把拽住柳凝歌，哭腔的咬著嘴唇：“二姐姐你別去，是妹妹說話不嚴(yán)謹(jǐn)，往后絕對不會再犯，可你明知我并非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總不會是諷刺我趨炎附勢吧？你我在府上感情最為要好，你就算是罵秦王罵圣上，也不會罵我呀是不是？”柳凝歌眨了眨眼睛，“而且我與秦王如今夫妻一體，罵我就是罵秦王，就是罵皇親貴胄，你怎么會這么做呢?！?/p>

“......”

柳若霜氣得咬碎了一口銀牙，半推半就的給她賠了禮，只說自己是糊涂了才會口不擇言，求秦王和她寬恕。

秦禹寒對于這種無聊的后院事兒看一眼都嫌麻煩，柳凝歌則端出姐姐的身份，當(dāng)著丫鬟的面‘核善’的教育了她一頓，隨后便推著王爺，施施然離開。

柳若霜長袖下的手緊緊握著，幾乎要攥出鮮血。

柳凝歌！不管你對王爺使了什么迷魂計，秦王妃的位置，我遲早都會奪過來！

深吸一口氣，她調(diào)整好洶涌的情緒，又變成了那個溫婉識大體的相府四小姐。

想要對付那賤人，根本用不著她出手，府里有的是可以利用的蠢貨！

......

品蘭苑——

姜淑剛喝下一碗驅(qū)寒湯，額頭依舊燒的滾燙，柳迎春緊緊握著她的手，哭的如喪考妣：“母親，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該怎么辦??！”

她嚎的正來勁，門外的丫鬟低頭走了進(jìn)來：“大小姐，四小姐來了，說是要見您?！?/p>

“那賤蹄子來做什么，落盡下石么！”

她和柳若霜一向不和睦，平常見面連話都很少說，這個時候過來，除了看她笑話還能是什么。

丫鬟嚇得跪在了地上：“奴婢也不清楚，只是看到四小姐手里拿著許多補品，應(yīng)該是來探望夫人的?！?/p>

“探望？她應(yīng)該巴不得我們母女二人早點死?！绷阂话涯ㄈチ四樕系臏I痕，“帶她去廂房等我，我倒要看看她打的什么主意！”

“是?！?/p>

柳若霜被丫鬟帶去了旁邊的廂房，等了足足半個時辰，柳迎春才姍姍來遲，看她整潔的衣衫和滿頭朱釵，應(yīng)該是刻意梳妝打扮過。

“大姐來了，母親身子如何了？”即便等了這么久，柳若霜依舊保持著溫和的態(tài)度。

“少在我面前裝腔作勢，有話直說！”柳迎春一點面子都不給她，擺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嫡女架子。

“大姐，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對我有這么深的敵意，但我一直把你當(dāng)做自己的親姐姐看待?！?/p>

“得了吧，少來這套，你平日里最擅長在父親面前裝柔弱，比我這個嫡女還要受寵。現(xiàn)在來這里演姐妹情深給誰看?！?/p>

柳迎春像是吃了火藥似的，態(tài)度十分惡劣。

若是以往，柳若霜定然依舊笑里藏刀，可如今卻突然哭了出來，淚眼婆娑的，如同里面躺著的是她生母一般。

“嫡母向來待我親善，看著母親受難，我心里難受的要命，今晨特意去找二姐姐，想讓她一起去求求父親，哪知、哪知道......”

“怎么了？那賤人不肯是不是？”柳迎春冷嗤一聲，“她這個蛇蝎女人！我也不需要她求情，至于你也少裝好人?！?/p>

“大姐姐你誤會我，我沒有怨言，可是二姐姐不僅不肯，還給了我一個耳光，說了些難聽話，”柳若霜一邊說著一遍將頭轉(zhuǎn)過去，故意露出臉上的巴掌印，“二姐姐如今身份尊貴，儼然將自己當(dāng)成丞相府的主人了。”

“什么！這個下賤胚子！嫡母嫡姐都還活著，輪得著她作威作福！”柳迎春果然大怒，看著她的臉頰紅痕不像作假，心里不由得更加惱怒。

倒不是替這個四妹妹鳴不平，而是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

柳若霜繼續(xù)拱火，看似勸架，實則巴望不得這個蠢貨上頭：“你知道府上我與二姐姐關(guān)系最好，今日不過提了一嘴求情的事情，她便打了我。霜兒是真的感到害怕，她這是恨毒了母親與大姐姐你啊?！?/p>

“她樣樣都不如我，如今小人得勢，自然恨我，”大姐緊握著拳頭，想起昨日種種，心中對柳凝歌的殺意幾乎是抑制不住。

見目標(biāo)上鉤，柳若霜拿起茶盞喝了一小口，繼續(xù)煽風(fēng)點火：“大姐，別怪妹妹多嘴，二姐已經(jīng)今時不同往日了，從前在相府里，她最怨恨的就是你，如今有了秦王撐腰，以后還不知道會怎么報復(fù)你和母親?！?/p>

她所說的，也是柳迎春最擔(dān)心的。

倘若柳凝歌借著秦王妃的身份，在父親面前挑撥離間，亂嚼舌根詆毀她和母親，她們娘倆兒在相府里還能有好日子過么？

“那你說該怎么辦？上次那么烈性的毒藥都沒把她毒死，這賤人命真夠硬的！”

“大姐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該怎么做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霜兒只是心疼母親，身為當(dāng)家主母，卻在祠堂里跪了一整晚，這要是傳出去，京都里的權(quán)貴夫人們還不知要怎么笑話?！?/p>

說罷，柳若霜嘆了一口氣，款款站了起來，“時候不早了，我還得去陪著老夫人誦經(jīng)祈福，先告辭了?！?/p>

柳迎春目送她走出了院子，眼里的恨意愈發(fā)濃烈。

這口氣，她絕不可能咽下！

上一次沒能把柳凝歌毒死，一定是因為毒的劑量不夠，如果再來一次，說不定......

她狠毒一笑，一個計劃悄然浮現(xiàn)。

......

姜氏昏迷不醒，出了這么大的事，柳凝歌總不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離開。但朝中政事不得延誤，秦禹寒不能在丞相府過多停留，否則會落人口實。

“王爺，不如你先回去吧?！?/p>

“你一個人應(yīng)付得來？”

這座相府里到處是豺狼虎豹，柳凝歌稍稍不注意，就會被吞入腹中。

“在王爺出現(xiàn)之前的每一天，我都是這樣度過的，”她突然的笑了，眉眼彎彎的，卻帶著原主無盡的哀傷，“更何況我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身份尊貴，應(yīng)當(dāng)不會太過艱難?！?/p>

秦禹寒的心莫名一緊，或有憐惜也帶著些許垂愛，但他不善表達(dá)，說出口的也不過是冷冷一句，“嗯，若有變故，立刻讓人去王府報信。”

“知道。”柳凝歌曖昧一笑，“沒看出來，王爺竟然這么關(guān)心我。”

“本王只是關(guān)心自己的腿！”

“嗤?！北緛磉€想戲弄他一番，誰知道這男人這么無趣。

秦禹寒沒有逗留，很快，便乘坐馬車離開了相府。

聽到他走了，柳迎春嘴角勾起冷意，沒有了秦王的撐腰，柳凝歌的死期就到了。

這么好的機會，她怎能錯過！

眨眼已經(jīng)到了傍晚，昏迷了一整天的姜淑終于醒了過來。

難得能看到她半死不活的可憐模樣，柳凝歌怎能錯過，親自去后廚煮了一碗藥膳湯送了過去。

換做平時，柳迎春肯定會閉門趕人，可恰好柳建南也在這，她只能忍氣吞聲，把人迎了進(jìn)來。

“凝歌來了？趕緊坐吧。”從前，柳丞相對這個女兒棄之如敝屐，現(xiàn)在卻像極了一位慈父。

“多謝父親，母親身子怎么樣了？”

“高燒已經(jīng)退了，大夫方才已經(jīng)把過脈，說歇息兩日就能痊愈。”

“那就好，母親身子未免太弱了，只是吹了半宿風(fēng)就染上了風(fēng)寒，這樣下去可不行。女兒特地煮了藥膳湯，喝下去不但能補氣益血，長期服用，還有助于懷上子嗣。”

病懨懨躺在床上的姜氏聽到這話，怒火攻心，猛烈咳嗽了起來，肺都快咳炸了。

柳迎春頓時暴跳如雷：“柳凝歌，你明知母親早年傷了身子，難以再受孕，送這藥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