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要完，他就并不耽擱，十分鐘之后，他帶著沈白露站到了泳池旁邊。

那是個私人泳池，但是規(guī)?？捎^，看不清深淺，水面上流動著粼粼的光彩，被照出寶石一樣剔透的藍。

如果在夏天，這里一定是個令人舒適的地方，可現(xiàn)在是秋天。

沈白露大概猜到他們想要做些什么了。

但顯然，那幾個陪在其他男人的女伴卻不清楚，還靠在陌生的胸膛上嬌嗔，所以被推下去的時候，也是猝不及防的。

她跟濺起的水花一起，發(fā)出慘烈的尖叫。

盡管沈白露提前做了準備，但還是忍不住的膝蓋發(fā)軟。

女人顯然不會游泳。

她在水池里掙扎，撲騰，喊救命。

可周圍的人卻對她的表現(xiàn)無動于衷，他們發(fā)出哄堂大笑，好像這是一件多有趣的事情。

只有那些明白自己接下來命運的女伴笑不出來了，個個如臨大敵，面露恐懼。

最后那女人快要沉底了，才被撈上來，她整個人濕淋淋的，狼狽地匍匐在池邊，大口的喘著氣。

推她下去的男人看了看計時器，“一分半。”他像是有些失望，“這也太不行了，我輸定了?！?/p>

于是接下來，那些羔羊般的女孩被接二連三的推下去，像是一場沒有任何用處的獻祭。

姜思凡側過臉，想從沈白露臉上看到同樣的情緒——

恐懼，驚慌，求饒。

但是都沒有。

她只是冷冷的站在那里，俯瞰這場鬧劇，長發(fā)被吹亂了，貼在臉上，有種令人不悅的別樣傲慢。

姜思凡對她的表現(xiàn)很不滿意，“別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你也要下去的?！?/p>

他提醒沈白露，“不害怕嗎？”

沈白露將頭發(fā)別開，反問他：“害怕你會饒了我嗎？”

姜思凡幾乎沒有猶豫，“當然不會?！?/p>

于是沈白露笑了笑——到了這關頭，她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那還怕什么?！?/p>

姜思凡得到這個答案，先是愣住，隨后像是十分開心，笑的前仰后合，樂不可支。

“你果然很有意思?！?/p>

笑夠了，他又問沈白露，“會游泳嗎？”

沈白露點點頭，“會?！?/p>

姜思凡非常滿意。

“那更好，能多在里面掙扎一會兒。”

的確更好。

這秋天的一池冷水，會不會游泳也沒什么區(qū)別，堅持的時間更長，反倒要受更多苦。

姜思凡握住她的手臂，又親切的對她說：“付明修真的包下你了？別對我撒謊?！睕]等她回答，他又繼續(xù)說：“跟我玩也是一樣的，我保證開價比他更高?！?/p>

沈白露搖搖頭，“不必了，這一次就夠了?！?/p>

姜思凡聽完，笑驀地消失，看起來像川劇變臉。

“你覺得他比我好是嗎？還是更溫柔？”他沉下臉，說出的話半是威脅半是警告，“那你錯了，我實話跟你講，付明修其實比我可怕多了。”

聽他這么說，沈白露總算看了他一眼。

但還不等她問更多，比如“為什么這么樣說？”，或者去理解他話中的深意，便感覺被他用手狠狠一推，她保持不住平衡，直接載入了水中。

歡呼聲又一次響起來，隔著冰冷的池水，離的很近，卻又變得很遙遠。

她回過神來，擺動手腳浮出水面，與姜思凡對上眼。

他雙手抱臂，高高在上的站在池邊，朝她露出嘲弄的笑容。

那笑仿佛是在告訴她。

“看吧，惹我不開心，這就是你的下場?！?/p>

沈白露只覺他可笑至極。

她努力讓自己不至于沉底，卻敵不過渾身的力氣都在緩慢的流逝。

池水太冷了，如蛆附骨的貼在肌膚上，如同刀割，又如無形的手，攥住她的咽喉，要將她溫柔的覆滅。

她的思維被凍住了，動作幅度越來越小，耳邊的聲音全數(shù)扭曲，變成了轟鳴。

過了會兒，沈白露反應過來，那不是轟鳴，是她急促的呼吸。

沒人想要拉她上來，她也不能自己爬上去。

她很清楚他們在等待什么，等她像是那些前車之鑒一樣，懸在溺水的邊緣。

沈白露想，這一切都糟糕透頂，她甚至消極的想要放棄，無能為力的堅持像是小丑。

只是在這想法出現(xiàn)的下一秒，她看到姜思凡幸災樂禍的笑消失了，變成了一種訝異。

她視野已經(jīng)模糊不清。

但這并不影響她看到姜思凡是怎么被踹出去的，他在地上翻滾兩圈，發(fā)出跟她一樣痛苦地呻吟。

付明修恰在此刻出現(xiàn)。

他像是天降神明，對她道：“上來?！?/p>

沈白露的思維還有點兒遲鈍。

她泡在冰冷的池水中，花了一點時間，才總算弄明白眼前的狀況。

手腳已經(jīng)幾乎無力，她以為自己會沉下去。

但求生的本能在這一刻勝過了一切。

原來我比想象中還要堅強一點。

當手指觸碰到泳池壁的邊緣，又狼狽的爬上岸時，腦子里只剩下這個念頭。

她的頭發(fā)還在滴水，凄慘程度與其他女伴無異。

但這回，沒人敢獻上嘲弄與笑聲，寬闊的場地上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沈白露仰頭，角度太低，看不到付明修的臉，只能看到他鋒利的西裝褲腳。

她沒想到付明修會來救她。

而付明修并沒有第一時間關心她，這也確實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男人又走到了姜思凡身旁。

姜思凡單手捂著腹部，表情猙獰，問付明修，“你是不是瘋了？”

付明修沒有回答他。

他只是半蹲下來，攏下山巒般的陰影，面無表情。

男人的眼睛漆黑，如籠著一層霧，每一滴水汽里都滲著淬毒的危險，“我警告過你，不要碰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