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雖然愛女心切，依舊理智的尊重了燕玉蓁的決定。

翌日，天微亮燕玉蓁便起了，早早去大理寺外侯著。

終試地點定在了大理寺的后花園處，歷代以來奪魁的子弟會被大理寺的太傅李宏修收入門下親自教導(dǎo)。

不僅如此，先皇曾經(jīng)承諾，冠軍在大理寺學(xué)滿一年以后可入宮覲見為官。因此，眾學(xué)子也是爭破了頭也要得第一。

由于初試奪了冠，眾考生見到燕玉蓁倒是頗為客氣的問禮，燕玉蓁也一一回禮。

燕玉蓁心情大好，微閉著眼睛，猜測今天的考題。

少傾人便到齊了，趁主薄未到眾人相互寒暄，好不熱鬧。

今日依舊是徐朝先到，瞧見燕玉蓁，徐朝對她點頭致意。

燕玉蓁也回以微笑，徐朝霎時羞紅了臉，竟覺得腳步輕了起來，心也想抹了蜜似的。

徐朝按照花名冊，點了名，確認(rèn)無誤之后，才稟了主薄。

本來依著往日舊歷，終試由太傅出題但并不到場，亦主薄來考核的。但是昨日燕玉蓁的奪魁之事傳到了太傅那，太傅難免要親自會會這個拔得頭籌的小姑娘。

太傅親臨，貴家子弟們更是卯足了勁，誓要好好表現(xiàn)一番。

隨著主薄太傅的到來，大家自覺的列隊，花園瞬間安靜了下來，燕玉蓁也被順勢擠到了最前排。

燕玉蓁本想躲，但太傅已然行至身前，燕玉蓁也不好害羞，硬著頭皮行了一禮。

“太傅好?！毖嘤褫杪曇裘髁粒瑤е犹赜械那宕?，聽著令人心悅。

“你便是丞相之女燕玉蓁？”太傅面色沉靜，語氣卻略帶懷疑。

這也怪不得他人，燕玉蓁以前出了名的不學(xué)無術(shù)。

若是說林姝意是才女表率，那燕玉蓁就是聞名京城的草包。

如今初試奪冠，定是讓人覺得稀奇。

“臣女便是?！毖嘤褫杼痤^，恰好對上太傅探究的眼神。

太傅李宏修已經(jīng)年過半百，精神氣卻像剛過不惑之年的中年人，一雙沉靜如水的眼眸好似能看透人的內(nèi)心。

因著才華橫，溢資深望重，李宏修多次告老皇帝都不準(zhǔn)。磨了幾年，太傅亦不再求了，依舊待在大理寺任職。

“很好，小小女子卻極有才華和膽氣。”太傅略帶笑意的捋著胡子，坐到了廊下的太師椅上。

聽到太傅的夸贊，眾學(xué)子皆十分傾羨，人群中傳出低聲議論。

徐朝倒是十分有眼力，瞄了一眼太傅的神情，清了下嗓子。

“大家安靜一下，終試馬上開始。”

隨著徐朝的聲音落下的是眾人緊張的呼吸，學(xué)子們都憋了一股氣，準(zhǔn)備大展身手。

太傅不動聲色的飲了口茶，數(shù)年未親臨比試了，今日一來，倒果真不枉此行。

見眾人安靜下來了，太傅才示意主簿開始。

李太成領(lǐng)命，攤開試卷，面向眾人。

“第一題，《道德經(jīng)》第五章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動而俞出。多言數(shù)窮，不如守中。請大家依次說出自己對此話的解讀?！?/p>

“這題簡單。”李太成話聲剛落，禮部侍郎的二兒子劉昱軒立刻舉起了手，言語間透露著志在必得。

眾人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唯有燕玉蓁一人合眸思索。

太傅滿意的點點頭，遞給了李太成一個眼神，示意他繼續(xù)。

“好，你先來。”李太成指著劉昱軒。

劉昱軒背著手自信上前一步。

“學(xué)生認(rèn)為，圣人對待事情的基本原則是按規(guī)律來加以處理，且這種規(guī)律也是“天地”的規(guī)律。規(guī)律與規(guī)律在本質(zhì)上是平等的、相同的。圣人即是發(fā)見和認(rèn)知世界的先驅(qū)，也即是人中之一?！?/p>

劉昱軒對自己的回答十分滿意，眾學(xué)子也都拍手稱贊。

然而太傅李宏修卻眉頭微縐面露不愉，劉昱軒止住了笑意，退回了人群。

眾人也暗叫不好，猜不透太傅的想法。

“下一個誰來?！?/p>

其他學(xué)子一一作答，答案都大致相同，太傅依舊搖頭。

學(xué)員們黑了臉，不似剛才那般雀躍。

“好，下一個誰來?”李太成凝望眾人，良久，無人上前。

“沒人來了嗎？”李太成又問了一句。

“先生，學(xué)生愿意一試。”燕玉蓁清細(xì)的聲音傳來。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句話本意是說。天地看待萬物是一樣的，不對誰特別好，也不對誰特別壞，一切隨其自然發(fā)展。換句話說，不管萬物變成什么樣子，那是萬物自己的行為，與天地?zé)o關(guān)，天還是干天的事，地還是干地的事，一切猶如隨風(fēng)入夜，潤物無聲，天地最是自然不過的?！?/p>

“其實人也一樣，出生時，大家都一樣，不懂世事，好或壞都是以后自己的選擇，仁義于險惡是對立面，選擇了仁義，或險惡都是每個人自己做出的回答，以后無論遭受了什么也要自己承受，和父母，世事，身邊人，并無關(guān)聯(lián)。”

燕玉蓁娓娓道來，眾學(xué)子都支著頭，認(rèn)真聽著，太傅終于漸漸展露笑意。

“好好好?！碧导拥呐牧藥紫伦缼祝瑢W(xué)員們也回過神來，跟著鼓掌。

一時間掌聲雷動。

燕玉蓁神情恍然，不禁回想起來往事，前世自己的理解也和其他學(xué)子相同。

經(jīng)歷過生死之后，才看透許多。圣人果然是圣人，早早將一切看的如此通透。

“燕玉蓁?！碧抵鹱帜畛鲅嘤褫璧拿?。

“太傅叫我蓁兒即可。”燕玉蓁謙遜行禮。

“好?！碧狄豢趹?yīng)下來，多年未碰到過如此合自己心意的學(xué)生了。上個讓自己有收徒?jīng)_動的還是林姝意，雖然最后未成......

太傅暗嘆雖然沒有收林姝意，今日卻讓他碰上了燕玉蓁，或許這便是天意所在。

“蓁兒，眾人理解的皆是字面意思，你是如何參透圣人之意的？”

太傅難掩喜色，這丞相的女兒果然是個寶貝，怪不得丞相天天掛在嘴邊。

心下又奇怪起來，難道她過去的平庸是在故意藏拙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