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巖高興地走在木言的身邊，一行四人穿過幾戶人家，左轉(zhuǎn)沿著一條土路走過一段圍墻，來到了一小片空地前。正對著空地就是圍墻圍起來的一戶人家。

圍墻大門已打開，一個(gè)穿著汗褂的壯年漢子正挑著兩只大水桶從木門內(nèi)走出來。面相敦厚，跟田木根長得很相似。

看到四人，漢子咧開嘴笑：“二哥，嫂子，山娃子，你們怎么過來了，早飯吃了沒？在家吃些吧。”隨即又疑惑地看看木言。

“這是？”田水根問道。

“三弟，我們來看看爹娘，這是我從青峰山中救回來的小女娃，帶她來認(rèn)認(rèn)人?！碧锬靖χ氐?。

“水根叔好?！笔瘞r喊道，小人兒長得高高壯壯，神情嚴(yán)肅認(rèn)真，看著就像個(gè)小大人了。

“好！山娃子你好像又長高了。”田水根高興應(yīng)道。

“叫三叔。”趙清娘拉著木言的手教道。

“三叔好?！蹦狙院暗馈?/p>

“真是個(gè)好看的小娃娃呀?！碧锼c(diǎn)頭應(yīng)道。

“爹還沒下地吧？”田木根又問道。

“沒呢，沒呢，爹在屋呢，娘在燒早飯。那你們先進(jìn)去坐，我去挑桶水馬上回來。”田水根道。

“你在門口叨叨個(gè)啥，還不快去?！痹鹤永飩鱽黻惗鸬穆曇?。

“這不就去了嘛，催什么。”田水根對著院內(nèi)回道，又對著院內(nèi)高喊了一聲，“爹，娘，二哥和嫂子來了?！?/p>

“你們進(jìn)去吧，我馬上回來?！碧锼糁笏翱觳酵白呷?。

陳娥手里端著個(gè)木盆，里面放了幾件臟衣服，往門口走來，看樣子正要打算去溪邊洗衣服。

“二哥，嫂子，你們來啦，山娃子也在啊，這個(gè)標(biāo)致的小女娃是誰家的呀？”她看到田木根和趙清娘一行人進(jìn)來，問道。

“三弟妹，你要去洗衣服啊?！壁w清娘招呼道。

老屋坐北朝南，三間正屋，東西各兩間廂房，泥墻青瓦，房子還挺新，看上去比田木根家的茅草屋好多了。院子里搭了雞棚，兩只老母雞領(lǐng)著一群小雞仔正在啄食。一條老狗正趴在院門內(nèi)，看到木言進(jìn)來立馬站起來狂吠，被田木根瞪了一眼，乖乖閉嘴，又重新趴下。

東廂房靠南面那一間頂上煙囪正冒著煙，田陳氏聽到聲音從廚房內(nèi)走了出來，“來啦?！笨吹绞瘞r又笑著招呼道：“山娃子也來啦?！?/p>

“娘，我跟清娘來看看您和爹?！碧锬靖Φ?。

“來得這么早干嘛，我這可沒多燒你們的早飯?！碧镪愂蠜]好聲氣地說道。

“娘，我們都吃過了。這是我早上起來后摘的菜，還新鮮著，給您和爹加個(gè)菜?！壁w清娘從田木根手上拎過籃子，送到田陳氏手里。

田陳氏看看籃子里新鮮的蔬菜，蔬菜上還帶著露珠，露珠反射著晶亮的光線，散著淡淡的蔬菜香氣，讓人心喜。田陳氏看在這一籃子滿滿的菜上，心情滿意了很多，嘴上還說著：“菜我也種著，光拿菜過來，也沒見有肉?！?/p>

“進(jìn)來吧，爹也好幾天沒看到你們了?！碧镪愂险泻籼锬靖恍腥诉M(jìn)到堂屋。

陳娥放下手里的木盆，也不去洗衣了，跟在田木根他們后面，想聽聽他們來干嘛。

“這個(gè)小女娃是誰？”田陳氏廚房放好菜籃到堂屋問道。

“娘，這就是我從青峰山中救回來的小女娃?！碧锬靖χ氐?，“帶她過來讓您們見見。”

“噢，原來就是這個(gè)小丫頭啊，長得倒不錯(cuò)，傷好了嗎？”田老太太走到堂前，在右手邊的一張大椅子上坐下。又讓田木根拉張長凳招呼石巖坐。

石巖自已動手搬過張長凳，拉著木言坐下，田木根招呼著趙清娘在另一張長凳上坐下。陳娥沒有進(jìn)屋，在門口探著腦袋朝里瞧。

“傷已經(jīng)好了大半了，楊郎中說只需要再養(yǎng)養(yǎng)，沒什么大問題了?！碧锬靖J(rèn)真回道。

“沒大礙了，就送走吧，在家多待一天就多浪費(fèi)一天的米糧?！碧锢咸c(diǎn)頭道。

“娘，我......”趙清娘喊了一聲娘，看看田陳氏，嘴巴動了一下，話還沒有出口。

“娘，我們想把這小女娃留下來?！碧锬靖驍嘹w清娘的話，肯定地說道。

“什么！你們想養(yǎng)著這小女娃?！标惗鹨幌伦訌拈T外跳了進(jìn)來，高聲叫道：“這來歷不明的小女娃也不知是誰家的？為什么會倒在青峰山中，也不知道有沒有惹上什么麻煩，你們就說要養(yǎng)著她。”

在陳娥高聲叫喊時(shí)，石巖偷偷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木言的小手，他手心溫暖。

陳娥說完這些話，田陳氏才從那句話中醒過神來。“我不答應(yīng)，你們說養(yǎng)著，說得倒是輕巧，你們拿什么養(yǎng)，糧食夠吃了？??！問你們要擔(dān)谷子就推三阻四的，現(xiàn)在倒有糧食來養(yǎng)這來歷不明的小女娃了。”田陳氏猛拍了一下桌子道。

田陳氏朝木言狠狠地瞪了一眼。

石巖趕忙挺挺自已的小，把木言的身子藏到他身后，好像這樣就能擋住田陳氏的怒火。

木言看著小家伙還很稚嫩的肩膀，挺得直直的脊背，為他的這份愛護(hù)感動，輕輕拉著他的手搖了搖。石巖轉(zhuǎn)過頭，木言朝他眨了眨眼睛，偷偷地微笑了一下，表示自已沒事。

木言心里只覺得要對老屋的人告知一聲自已留在田木根家生活了，但也就是告知，至于老屋的人的看法、想法，她一點(diǎn)都不在意，又不在一個(gè)屋檐下生活。正是因?yàn)檫@樣的心理，一個(gè)疏忽，木言吃了一回苦頭。

陳娥想到自已十歲的兒子狗蛋昨天晚上跟自已鬧著要吃肉?，F(xiàn)在二哥卻有糧食養(yǎng)別人家的孩子。那養(yǎng)別人家的孩子還不如養(yǎng)自已家的，總歸是姓田，同一個(gè)祖宗。她心里更不平了，口氣也更不好了，指著田木根鼻子說道：“二哥，你是不是腦子壞了呀，你有糧食給外人吃，還不如給自已侄子吃，昨天晚上狗蛋還餓得睡不覺，在床上直叫喚呢。娘，你說我說得對不對，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

“你還知道叫我二哥，你的手放不下來，我不介意幫你放下來。”田木根朝陳娥瞪著眼，生氣道。

“娘，你看二哥，又想要打我了。”陳娥一見田木根怒瞪著他，放下手轉(zhuǎn)身來到田陳氏身邊，拉出帕子擦擦眼睛，假哭道。

“二子，你又犯什么混？小娥說得沒錯(cuò)，有錢養(yǎng)別人家的孩子還不如出錢給你小弟考秀才，他今年的盤纏還沒著落呢?！碧镪愂弦蚕氲搅俗砸研鹤犹锘鸶夹悴诺氖?。

田木根和趙清娘都想到小弟考秀才的事，年年去考，可年年都沒中，錢卻花了不少，田木根冬天沒農(nóng)事時(shí)去鎮(zhèn)上打短工的錢都被娘給花在了里面。兩人相視一眼，心中苦笑。

陳娥聽到田火根考秀才的事，在手帕的遮掩下不屑地撇了撇嘴。

一聲咳嗽，一個(gè)穿著汗褂的老漢來了到堂屋門口，大家看到他都閉上了嘴。

花白頭發(fā)，紫紅臉龐，滿臉菊花，微駝著背，精神卻很飽滿，此人一見就是那種長年在地里，伺候了一輩子莊稼的莊稼漢。老漢的手上拿著一桿煙槍，煙嘴放在嘴里吸著煙，緩緩地踱步進(jìn)了屋。

田老漢來到堂屋前左手邊的大椅上坐下，抬起腳，把煙桿往腳底敲了敲，落了煙灰后，又從煙桿上掛著的小袋中摸出煙絲放入，吸了一口點(diǎn)著了火。慢慢開口說道：“吵吵啥，大早上的，我在隔壁屋就聽你們吵了?！?/p>

“爹，二哥要養(yǎng)別人家的孩子。”陳娥馬上告狀道。

“閉嘴，二子你說。”田老漢眼也沒抬，吸著煙說道。

陳娥站在田陳氏的身邊，訕訕地閉上了嘴。

“爹，我從青峰山中救回了一個(gè)小女娃。”田木根伸出手指了下木言，說道。

田老漢抬頭看了木言一眼，木言朝著田老漢露出一個(gè)笑容。

“小女娃撞破了腦袋，什么都想不起來，也不知道親人在哪，想著留在我們家，我就答應(yīng)了?！碧锬靖^續(xù)道。

“爹，一個(gè)小女娃也吃不了多少的，我們省省也能養(yǎng)活了?！壁w清娘輕聲道。

“你說省省就行啦。”田陳氏一看趙清娘開口，火立馬就上來了，“你站著說話不腰疼，全都是你攛掇的，二子每天早出晚歸的，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全都喂了白眼狼?。±项^子，這事我不同意?！?/p>

趙清娘今天也做好了承接田陳氏怒火的心里準(zhǔn)備，現(xiàn)在被罵著竟然沒有以往那種心痛的感覺。

田陳氏自從嫁給田長福后，生了四個(gè)，全都是兒子。田長福對田陳氏也是容讓的，一般都不會駁回田陳氏的話。田長福沉吟不語，吸著煙。

趙清娘輕輕轉(zhuǎn)頭，微看了田木根一眼。

“爹，小女娃無依無靠，也是可憐，送出去的話，也不知會不會遇上壞人，我們家雖說窮些，可總能讓她好好地生活。這樣的事情也是積陰德?。　碧锬靖托牡?。

“老頭子，現(xiàn)在老大一家在鎮(zhèn)上開雜貨店，生活還算可以。老三跟著我們生活也不提了?？晌覀兝纤倪€沒娶媳婦，還要考秀才，等他考中秀才，那可是給我們老田家大大的長臉啊，也能光耀門楣，告慰祖宗了。這考秀才的花費(fèi)不還是要靠著他們兄弟幾個(gè)幫襯著，再說將來也有他們的好處?，F(xiàn)在哪有能力去養(yǎng)個(gè)來歷不明的外人?！碧镪愂吓绿镩L福答應(yīng)，馬上細(xì)細(xì)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