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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沈氏這些天,衣不解帶地守在安正勛左右。
因著她的悉心照料,安正勛的傷恢復(fù)的很快。
又得知沈氏同意讓玉娘進(jìn)門,安正勛的心里,像那海面上起了大風(fēng)一般不平靜。
對于這個妻子,雖不是他中意的,可自沈氏進(jìn)門,對他是一心一意,更是極為孝順公婆,待人又溫和有禮。
他本該滿足。
可一時又覺得,沈氏性子太過綿軟,又是商戶之女,且詩詞歌賦樣樣不通,就又看不上沈氏。
況且,這樁婚事,從一開始就是錯了!
他們兩人本就是在,眾人各懷鬼胎的目的之下才結(jié)合的。
從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不可能歡喜,亦不可能愛沈氏。
況且,他就只有一顆心。
雖已然無法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但他能做到付之一人!
但沈氏何嘗不是像他一樣,是個受害者。
安正勛趴在床上,看著對鏡梳妝的沈氏,心里感慨萬端,卻又理不出頭緒。
沈氏通過銅鏡,瞧見了安正勛一臉的暗流涌動,以為安正勛是在擔(dān)心公爹那邊,會不同意接外面的那個進(jìn)府,一時心里又酸又苦又澀,像是喝了加了苦丁的茶一般。
那一汪含酸帶澀的苦水,蔓延到眼底。
像是碎瓷渣子落進(jìn)了眼底,瞬間便難受地紅了眼眶。
低頭借著拿步搖往發(fā)髻上戴的空,將還未流出的淚抹了。
伺候沈氏梳妝的春染見了,心中自是為主子抱不平。
可即便不平,又能怎樣?
她只是一個婢子,主家的事,她摻和不了,也沒辦法摻和。
梳妝完畢,沈氏起身朝著安正琮走去,白皙的鵝蛋臉上,已經(jīng)掛上了溫和淺笑。
今日她穿著一件雪青色繡蘭草方領(lǐng)短襖,底下是紫棠色四季平安馬面裙,烏黑柔軟的頭發(fā)挽了一個墮馬髻。
隨著她的走動,髻上的嵌紅寶石雀銜珠金步搖,與她耳下的珍珠耳墜,都跟著輕輕晃動,瞧著有一種別樣的婉約柔和。
沈氏總是這般,她的言行舉止透著江南女子的優(yōu)雅溫柔。
走到床邊,她對安正勛輕柔說道:“夫君莫要擔(dān)憂,昨日太太已經(jīng)答應(yīng)妾身,說會勸著點父親,想來玉娘進(jìn)府的事情定會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p>
聲音如輕風(fēng)曉月,江南春雨,拂過安正勛的心。
他張了張口,竟不知要說些什么。
這些年,他鮮少與沈氏說話。
沈氏見了,心中又是一酸,“夫君好好養(yǎng)傷,妾身去給太太請安了!順便問問父親可答應(yīng)玉娘進(jìn)府的事情了!若是應(yīng)了,妾身這就去收拾綠綺軒!”
說罷,俯身給安正勛掖了掖被角,方才起身離開。
安正勛看著那抹纖細(xì)的背影,走到門口,快要消失在視線中,徒然張口,“娘子......”
沈氏的身子一震,有些不可置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她的夫君終于喚她娘子了!
意外、震驚、驚喜......齊齊涌在心頭。
一時間杏眼藏水,激動萬分。
許久不敢轉(zhuǎn)身,生怕自己一動,就會打破這美好的情景。
安正勛此時心里有些懊惱,他也不知自己是發(fā)什么神經(jīng),無緣無故,又沒話要對沈氏說,偏的開口叫人,這是做什么!
思來想去,安正勛只得硬著頭皮,喃喃道:“謝謝你,我代玉娘謝謝你!”
沈氏身子一顫,如罹雷擊。
良久之后,才轉(zhuǎn)身,臉上還是一如往常,嘴角眉梢猶帶著嬌柔清麗的笑,“夫君客氣了!”
說罷,嘴角的笑,愈發(fā)柔了幾分。
而后,便低頭斂目離開。
安正勛看著搖擺晃動的葡萄色繡蘭花氈簾,腦子卻還在想著剛才沈氏離去前的笑。
這是這么多年來,他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妻子是那么美貌端莊,淡雅清麗,如同水月仙子一般,難描難繪......
這廂安正勛為了沈氏失了神,那廂沈氏卻是碎了心地走了出去。
跟在沈氏身后的曹媽媽、春染和夏沫,覺得姑爺混賬極了!
姑爺儼然是將那狐媚子,看做心尖尖上的人,而將姑娘當(dāng)做外人來看待!
否則,怎么能這么說話呢!
姑爺究竟要將她家姑娘的心,傷到什么地步,才肯罷休?。?/p>
曹媽媽如今有些后悔了,她不該勸姑娘將外面的狐媚子接進(jìn)安府,她應(yīng)當(dāng)拿了錢財,去買通一些好手,直接將那狐媚子給砍碎咯!
順便也將姑爺給剁了!
也免得姑爺整日的給姑娘臉色看!
如今居然為了外面的狐媚子謝姑娘,這才喚了姑娘一聲“娘子”!
九年啊!
整整九年!
姑爺從未喚過姑娘娘子!
這說出去,在別人眼里就是個笑話!
可作為被笑話的姑娘,得有多傷、多痛!
這么傷人的事,姑爺究竟是怎么做出來的!
曹媽媽嘆息,上前一步,“姑娘......”
“媽媽不用擔(dān)心,我沒事!”
沈氏打斷曹媽媽,聲音還似往常柔聲細(xì)語,楊花落地一般地輕柔平穩(wěn)。
“我真的沒事!”
怕曹媽媽不信,沈氏停了腳步,轉(zhuǎn)身,讓曹媽媽看清自己臉上的笑容。
可那強(qiáng)顏歡笑的樣子,落在曹媽媽的心里,如針尖,刺得她難受。
她寧愿姑娘還如以前一樣,遇到不如意便抱著她哭訴,或是直接哭開鬧開,收拾行李回武定。
想要安慰的話,霎時哽在了喉間。
見曹媽媽不說話了,沈氏這才轉(zhuǎn)身繼續(xù)往院門口走......
剛走出門口,就看見一抹艷麗的身影朝著這邊走來,身后還跟著一個媽媽,和兩個婢子。
不是甘氏,還有誰。
只見甘氏身著一件石榴紅織金牡丹花紋交領(lǐng)短襖,下身穿著一件寶藍(lán)金絲繡丹鶴的十六幅綜裙。
鬢邊簪了一支五尾鳳釵,一只金鑲珍珠的華勝,和一支鶴嘴綠寶石鎏金步搖,端的滿身貴氣。
即便今日沒有太陽,也讓人看著珠光寶氣。
這會兒正笑盈盈往她們這邊走,邊走還邊沖著沈氏喊道:“二弟妹!”
惹的沈氏主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大奶奶在私底下從來都不待見二奶奶,如今這么春風(fēng)滿面又親熱地打招呼,是怎么回事?
思索間,甘氏已經(jīng)走到了沈氏的面前,親昵地拉著沈氏的手,“噯呦,這緊趕慢趕的,若再晚一步,可不就要與二弟妹錯過了!”
沈氏被她的熱情弄得有些不自在,不著痕跡地抽出手,理了理鬢發(fā),“不知嫂嫂找弟媳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