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她們說話，一支羽箭當(dāng)胸洞穿管家的胸口。兩名護(hù)衛(wèi)猝不及防，剛想防御，兩支羽箭先后刺穿他們的喉嚨，伴隨著轟然倒地聲，鮮血噴涌而出。

兩名姑娘早已經(jīng)嚇得抱作一團(tuán)，望著大窗簾幕外的葉瓏，抖得說不出話。

“回去找你們的爹娘吧?！?/p>

葉瓏穩(wěn)穩(wěn)站在欄桿上，冬夜的寒風(fēng)刮得她白色的袍袖獵獵作響，她身上綁著鹿皮箭筒和錯金長刀，手里還握著上好的柘木弓。

督軍喜好收藏各式女子，如同他喜歡收藏各式文房墨寶和兵器一般。

只是他到死都沒想到，最后是他的收藏品們，送他上了黃泉。

兩名姑娘回過神，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地跑出門外。

目送兩人離去，葉瓏抽出一支箭，對準(zhǔn)管家手中的燈籠。

紅木地板早已浸透了松油，被刺破的燈籠里燈芯落地，一點(diǎn)即燃，火焰高漲，瞬間吞噬了整個房間。

噔！噔！噔！

連續(xù)三聲金柝，將睡夢中的李伏昆徹底驚醒，他披散著頭發(fā)，僅裹著御寒的狐裘便出了門。急急忙忙趕到時，易衡覺已經(jīng)穿戴整齊站在了望樓中層。

或者說他壓根就沒休息。

“出什么事......”

沒等他問完，小侯爺凝神指向百丈開外的督軍府，那里已經(jīng)化為一片火海。

此時天剛黑不久，正是換班軍士最少的時候，年輕將軍正要吩咐下去調(diào)配人手救火，易衡覺卻輕拍他的肩，示意他回頭。

李伏昆定睛一看，差點(diǎn)驚呼出聲。

望樓和督軍府之間，數(shù)十條掛著軍幡的繩索上，一名女子張開雙臂，如同行走鋼絲一般，在軍旗獵獵的寒風(fēng)中搖晃，緩步慢行。

葉瓏知道，和那兩個姑娘一起下去自然安全，但并不能保證那兩名姑娘恐懼之下不會出賣她。她本意是想救她們，卻也不會天真地指望她們報答自己這個恩人。

自助者天助，一向是她的人生信條，她只靠自己。

說不害怕是假的，但即便克制住情緒，一整天沒有進(jìn)食的饑餓和眩暈還是在她憑著一腔膽氣勉強(qiáng)走到繩索中央時襲來。

她停在了正中央。

這幅身體的狀況作為醫(yī)生的她自然清楚，經(jīng)過剛才激烈的消耗，剩余的精力已經(jīng)不足以支撐她走到對面。她看向四周，忽然慶幸自己選擇的是最邊上的一根繩索。

斜下方就是養(yǎng)馬場，馬場附近是一大片堆得幾米高的松軟草垛。

只要時機(jī)把握得好......

而望樓那邊，易衡覺面容沉了下去，“你看她背的刀和弓?！?/p>

李伏昆跟著好友指示看去，驚道：“那不是前段時間買官的某個都尉家里贈給魏督軍的嗎？還有那弓，我記得也是誰送的?！?/p>

可督軍的弓刀，為何會在這女子手上？

樓上的大火，和她是否有關(guān)？

兩人對視一眼，心領(lǐng)神會。

易衡覺正要開口，變故陡生。

一陣大風(fēng)刮來，繩索晃蕩得比以往更加厲害，繩索上的白衣少女艱難地保持平衡，搖搖欲墜。

“她要掉下來了！”李伏昆喊道。

就在風(fēng)將繩索吹得飛出一個飽滿的弧度，偏向一邊的極端時，葉瓏忽然抽刀，一把砍斷了腳下繩子。

在離心力的作用下，她在空中翻滾著，以一個側(cè)滾的姿勢，正好落入草垛中。

少女白衣鵬舉，如一片皎月般下墜。

易衡覺忽地笑了聲。

常年沉著的眉目頭一次露出奕奕神采，燦若朗星。

“找人把這姑娘保下來，越少人知道越好，這事伏昆你親自去辦?！?/p>

......

督軍府起火，魏督軍被刺客暗殺的事情鬧了一夜。由于刺客異常兇悍，將督軍親信的管家和侍衛(wèi)也一同斃命。兩名逃生的姑娘對著官員只是說刺客滅了燈，速度太快，什么也沒看清。

至于督軍的新夫人，有人在后院發(fā)現(xiàn)了她的尸體，一場大火把她燒得面目全非，只有破碎的衣物和貴重首飾證明了她的身份。

次日，狂風(fēng)已停，冬日暖陽少見地探出頭。

葉瓏被李伏昆帶進(jìn)來時，易衡覺正散了發(fā)髻，披著白狐裘盤坐在炭火邊飲剛溫好的酒。陽光透過窗欄，溫酒氤氳著霧氣，酒香彌漫狐裘潔白，如一簇香雪堆在他身上。

他轉(zhuǎn)過身，葉瓏見著這幅深眉朗目，一下認(rèn)了出來。

“是你，那只鷹的主人。”

易衡覺將酒遞給好友，聽到這話淡淡道：“葉五姑娘，如果我沒記錯的話?！?/p>

“我叫葉瓏，斜玉龍字，葉五娘與我已經(jīng)沒關(guān)系了。”

易衡覺點(diǎn)頭，理解了葉瓏話里的含義，也不再寒暄，開門見山道：“事情想必你身旁這位李將軍已經(jīng)說過了，你殺了督軍的事情我們已經(jīng)為你擺平了?！?/p>

“多謝小侯爺?！比~瓏回得干脆。

“不必謝我，我且問你，”他語氣驟然嚴(yán)厲，“是誰指使你殺了督軍?！?/p>

葉瓏先是一愣，回過味自己倒了杯茶，仰著臉笑了，“我說無人指使，我一人做事，你信嗎？”

易衡覺被將了一軍，與李伏昆對視，葉瓏喝完茶又說，“其實(shí)你理智上是信的，因?yàn)槿绻冶澈笳嬗腥?，不會還需要你來幫我善后，只是你情感上不相信我的能力。不過無所謂，你們古代人見識少，我能理解。”

說完又頓了一下，“不知道小侯爺準(zhǔn)備怎么報答我?！?/p>

“報答？”李伏昆懷疑自己聽錯了，“葉姑娘說笑呢，明明是我們救了你，為何反要報答你。”

見外人不懼，見上位者不行禮，未經(jīng)允許就坐下喝茶，言辭直白毫無婉轉(zhuǎn)，難以相信世間竟會有這種不知禮數(shù)的女子！

“因?yàn)槲覛⒘硕杰姲?。”葉瓏無視他的神情，答得坦蕩，“雖然不愿意承認(rèn)，但其實(shí)得知督軍被我殺了，你們是很高興的吧。”

易衡覺看著她，沒有說話。

“我要求也不高，只是希望你們能收留我一段時間。放心，不會白用你們的，關(guān)于軍務(wù)方面有什么不懂的我能幫，我的能力小侯爺和李將軍想必也是有目共睹?！?/p>

不是請求，而是平等的建議。

易衡覺摩挲著酒杯，良久，對門外喚道：“彥津?！?/p>

一名模樣清朗的少年從門前探出身。

“帶葉姑娘下去好生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