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顧小溪的情緒緊繃，又是擔(dān)憂又是著急，偏偏無能為力。

曇仙子一直逼她早日離開，但她放不下紀方，還不能宣之于口，心中也不知有多煎熬。

紀方看她滿腹心事，知道根源便在曇仙子身上，那日曇仙子離開之后，數(shù)日不曾來探望紀母。這一日翩然而至，給符元紅把完脈之后，特意把紀方叫了出去詢問。

她開門見山問道：“裘使魔是你殺的？”

語氣輕忽，不以為意。

紀方一愣，旋即才反應(yīng)過來，她說的應(yīng)該就是那日遇上的黑衣人。

那天紀方送曇仙子離開，在半路上跟丟了人，正好碰上這殺手——本以為曇仙子還要避而不談，沒想到她根本毫不諱言。

“你如果說的是那個黑衣人，他是自盡而死?！?/p>

紀方?jīng)]想殺他，還想從他口中問出些事來，可是死士剛烈，他也攔不住。

曇仙子微微點頭，不屑地上下打量紀方：“我本以為你必死無疑，沒想到你還有些本事，居然能逃得一劫。不過也只是茍延殘喘而已?！?/p>

這等于承認她是知情的。

紀方面色一沉：“曇仙子是故意帶我到那片樹林么？”

對方不避諱，他也就干脆單刀直入地問。

“不錯?！?/p>

曇仙子根本沒想否認：“你反正是要死的，與其讓你活著拖累我徒兒，不如讓你早點死。沒想到你生命力還挺頑強，這么死撐著又有什么意義？”

她語氣冰冷，說到關(guān)于他人生死，混不在意，仿佛是在討論螻蟻。

她好像是還在嗔怪紀方為什么不肯爽快地去死。

“叫仙子失望了。”紀方面不改色：“我暫時還不會死。”

戰(zhàn)神在世，誰能殺他？

誰敢殺他？

曇仙子嗤笑：“被魔宮盯上的人，必死無疑，何必多經(jīng)痛苦，連累他人？”

這是紀方第二次從她口中聽到這話，第一次是曇仙子對顧小溪說的。紀方心中一動，反問道：“魔宮中人到底是什么來歷？為什么要殺我？”

曇仙子什么態(tài)度與他無關(guān)，既然她知曉內(nèi)情，干脆就探聽一二。

“告訴你也無妨?！睍蚁勺影谅仄持o方：“青州北境之地，魔宮肆虐，是最大的殺手組織。他們拿錢辦事，必達目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你這樣的小人物會成為他們的目標，紀家還沒有這么大的手筆來除掉你，大約還是與你那死鬼父親有關(guān)?！?/p>

“但不管如何，既然你被盯上，就意味著你就是個死人?！?/p>

“請做好一個死人的本分，離小溪遠一點，免得惹她傷心。”

她干脆也不隱瞞顧小溪是她弟子一事。

殺手組織，與他父親有關(guān)？

紀方才發(fā)現(xiàn)當初紀飛鴻之死，恐怕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簡單。只可惜當時紀方年幼，神識又未曾完全覺醒，所知信息有限，只能拐彎抹角地打聽。

“先父到底是什么人？”

他試著問曇仙子。

曇仙子啞然失笑：“你爹的事情，你來問我一個外人？你問得已經(jīng)太多了，將死之人，又何必了解太多，徒增煩擾？我只是來警告你，最近一段時間，不要再見顧小溪，否則的話，別怪我不客氣。”

她身上威壓陡然提升，真氣如同化為實質(zhì)，紀方感覺到恍若有泰山壓頂，晃了兩晃，膝蓋酸軟，幾乎站立不穩(wěn)。

——這女人的實力，還在自己估計之上。

她并未想出手傷人，只是給他一個下馬威而已。

——可惜，他找錯了人。

紀方挺直腰桿，傲然道：“如果小溪自己選擇離去，我不會阻攔，但她若要見我，既然是我的朋友，我也沒有不見的理由。”

“狂妄！”

曇仙子見他在自己面前竟然還這般嘴硬，面色如霜，進一步提升真氣，樹林中寒氣彌漫，樹梢之上凝結(jié)寒霜，晶瑩如雪。

紀方渾身的骨頭咯咯作響，關(guān)節(jié)處也見白霜，他凝神靜氣，巋然不動。

一時間兩人竟然僵持起來。

“不知死活！”

見他不肯示弱，曇仙子更是惱怒，正要再加力，忽然感到遠處有幾股強橫之氣靠近，略一猶豫，收了氣勢，壓低聲音狠狠道：“有人來了，今日饒你一命，你想想清楚，好自為之！”

她身子一晃，化作薄霧，消失在樹林中。

紀方舉目望去，就見遠處的小徑上，有兩個人影緩緩而來。

其中一個身著布衣的中年人，身材高大，神情嚴肅，龍行虎步。

在他身側(cè)半步，是一個披道袍的年輕人，遠遠打量紀方，目光中帶著好奇之意。

這兩個人，紀方卻是認識的。

那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正是印天城之主，龐家族長，號稱印天城第一高手的龐海。他野心勃勃，統(tǒng)合印天城中勢力，想要打造一個邊境要塞，反過來影響整個青州。

而那個道袍年輕人，正是他招攬的軍師云冥子。

紀飛鴻為印天城而戰(zhàn)死，當年龐海也曾親自來紀家撫恤過幾次，紀方幼年就見過他。十幾年過去，他依舊是這般路亞竿，并沒什么變化。

近十年來，這位城主對紀方一家也不聞不問，如今卻突然出現(xiàn)在竹屋外的樹林，時機耐人尋味。

云冥子遠遠看見紀方，沉聲喝道：“紀方，見到城主，怎么不行禮？”

他聲音如裂帛，驚得飛鳥撲簌而起，語聲甚為嚴厲。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對方親自登門，看來也不是什么好意。

紀方雙眉一軒，對這位城主的心腹也絲毫沒有客氣：“對不住，我已經(jīng)是紀家的代族長，按照城中規(guī)矩，九大家族地位平等，便是在城主面前，我也有一個座位，不須行禮?！?/p>

如今雖然龐海一家獨大，但是歷年的規(guī)矩便是如此。

骨頭軟的族長碰到城主，或許會屈膝行禮。

堂堂戰(zhàn)神，又怎會輕易折腰？

“大膽！”

云冥子沒想到一開口對方就頂回來，這可不是預(yù)想到的開局。

“小小年紀，如此狂妄，到底是沒爹教養(yǎng)的孩子......”

錚！

他話音未落，就聽耳畔有利器破空之聲，眼前一道白光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