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湛飛突然有點煩躁，要是這么著細聲慢語跟她們解釋，可能一天都沒完，還是快刀斬亂麻吧。

他輕輕地咳了幾聲，鄭重地說道：

“諸位女士，關于史少爺和成太太死亡事件，由于情況比較特殊，本縣警察署的蔣署長在接到報警后特地向州警察司作了匯報，請示如何處置，州警察司的指示下達，命令縣警署快派警力進行調(diào)查。

所以現(xiàn)在偵緝隊馬隊長和韓副隊長是奉的上級命令來處理的，不是擅自的行動。

既然已經(jīng)展開調(diào)查，這個事件就很嚴肅了，兩位死者的遺體已經(jīng)成了第一證據(jù)，偵緝隊當然得運走進行檢驗，只有這樣才能找到死者死亡的真相，也才能給你們?nèi)乙粋€明確的交代。

這是偵緝隊必須要做的工作，務請大家理解?！?/p>

雖然這些女人都是富家女，但她們對這件事的發(fā)生也是一頭霧水，十分茫然，除了哭也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洪湛飛又說，現(xiàn)在他也要回偵緝隊，參與尸檢，如果大家有什么意見要反映，可以到偵緝隊去，或者過后派人來叫一聲就行，為了調(diào)查順利，一定要保持溝通。

然后他就走出去。

到了外面，發(fā)現(xiàn)只有一輛警車在，韓卓一個人坐在車里等著他，洪湛飛上了車，韓卓就發(fā)動車向偵緝隊開去。

韓卓夸道：“湛飛還是你牛，懂得啥時候說啥話，三言兩語就把她們給鎮(zhèn)住了，我還擔心她們會把你吃了呢?！?/p>

洪湛飛卻提醒道：“說幾句重話挺容易，但接下來的工作才是要命，尸體，到底檢不檢？”

“當然檢呀，不然運去干什么。”

“那就要解剖啊，你想過沒有，如果經(jīng)過解剖卻找不到什么明確的痕跡怎么辦？”

韓卓一下子剎住車，也認識到了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他遲疑地說：“是呀，驗尸就要剖尸，但那好像不是成家和史家人答應的事，如果讓他們自己作主，他們未必愿意讓死者接受解尸刀的切割吧？”

“其實，他們很矛盾，如果不讓偵緝隊驗尸，就無法找出結(jié)論，他們也知道你們偵緝隊是巴不得不驗尸，反正就當成個意外處置了，可他們不甘心接受親人死于意外的說法，非要拿到個證據(jù)不可，那就只好聽憑偵緝隊驗尸?！?/p>

“但如果我們把尸體給剖了，結(jié)果還是拿不準死亡原因，就更不好交代了吧？”

“對呀，驗尸肯定是想找出死亡原因，但萬一不太好找呢，尸體給剖解了，結(jié)論拿不出，人家不是要瘋了？”

韓卓想了想問：“要不，讓隊長找署長請示，聽聽署長怎么說？”

洪湛飛表示同意。

到了偵緝隊，他們進了馬大蔫辦公室，卻沒想到里面還坐著一個人。

此人西裝革履，肥頭大耳，正在跟馬不蔫討論著什么。

韓卓一驚，立刻立正敬禮：“署長來了?！?/p>

洪湛飛也認得他是蔣署長。

好了，不用讓馬大蔫打電話請示了，署長親自上門來了。

洪湛飛站在一邊，不知該不該跟蔣署長打招呼，過去他曾經(jīng)是蔣署長手下一員小小的安警，他認識署長但署長未必認識他。

蔣署長看到洪湛飛，就指著他問馬不蔫：“這位不是以前治安隊的洪什么？”

“洪湛飛。”馬不蔫趕緊介紹，說他已經(jīng)辭職了在北臧做偵探了，并介紹是自己請他協(xié)助查案的，上次那件街頭殺人命案就是請他幫助過的。

蔣署長是個隨和的人，對洪湛飛說：“那好啊，小洪本來也是咱們警署的人，只要有本事，就可以回來發(fā)揮一下，上次那個案子難怪破得那么利束，馬隊長請來了小洪協(xié)助，應該很有作用的。”

然后蔣署長示意大家坐下，他明顯是有話要講。

馬不蔫給大家散一圈煙，洪湛飛和韓卓都坐下來，全神貫注傾聽署長講話。

蔣署長說道：“剛才，你們已經(jīng)去王家勘察過了，也把兩位死者帶回來，現(xiàn)在你們談談，對這樁事有什么定論，到底是事件呢，還是屬于案子？”

馬不蔫說：“我和韓卓起先以為只是個事件，要么自殺，要么是意外，但湛飛認為，是案子?！?/p>

“什么樣的案子？”

“兇殺?！?/p>

“為什么這么認為呢？”

馬不蔫就把在王家茅房里洪湛飛說過的話講了一遍。

蔣署長聽得從椅子里站起來，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顯得有點心事重重。

他停下來，看著洪湛飛問：“小洪，假如這真是兇殺案，你有把握將案子完全搞清嗎？”

洪湛飛急忙擺手：“署長，你如果一定要我說有沒有把握，那我怎么可以說一定有呢？那不是說大話嗎？署長您也最反感屬下說些沒有含金量的大話對吧？”

蔣署長哎了一聲，“有信心，跟說大話是兩碼事，我想知道的是，你們有沒有這個信心，如果你們自己心里一點底也沒有，那叫我怎么拿決定，對不對？”

洪湛飛剛想回答，馬不蔫反應超快，接過話頭問道：“現(xiàn)在我們就在等署長指令，署長您覺得有必要查不查？”

“你在問我，可我是在問你們呀，跟你們說實話吧，我之所以趕來，是因為剛才在署里接到司長的電話，司長也在問我，這到底是什么性質(zhì)的，是普通事件還是刑案呢，司長都要我們報個結(jié)論呢，我能怎么說，只能來問你們呀。”

馬不蔫仍小心地問：“是不是，最好的結(jié)論是個事件，這兩位純屬意外死亡？”

蔣署長直言：“我也希望是這個結(jié)果，可是，成家人，史家人，能認同嗎？如果他們愿意接受這個結(jié)論，那大家當然求之不得。”

馬不蔫說：“這個結(jié)論由署長去向兩家宣布，估計他們也不會有什么異議吧？”

話音剛落桌上的電話機響，馬不蔫接了電話，把話筒向蔣署長遞過去，說是署里值班員打來的要找署長。

蔣署長接過電話聽了聽，臉上就露出煩惱的表情：“怎么，成家的人和史家的人，到警署找我了？什么，成老板就在我辦公室，要跟我通話？好好，你把話筒給他，我來跟他說。”

然后蔣署長跟成老板直接通話了，蔣署長先寒喧幾句，出了這件事，真的不幸，成老板請千萬節(jié)哀要自己多保重。

又在注意地聽著，一會兒說道：

成老板，你的意思，你太太是被人殘害的？是被人殺的？就是說，這是個殺人案？

我們？目前剛開始偵查，還要收集線索，我們是希望你們當事家庭能為我們提供必要的線索，可你要問我是什么結(jié)論，暫時當然不可能拿出來。

對對，我們需要調(diào)查，不能草率從事呀，相信成老板也是理解的......

好好，那就先這樣，隨時保持聯(lián)系。

蔣署長把話筒放回去，對三個說道：“聽到了吧，人家成老板的態(tài)度擺出來了，就是認為他太太是被謀殺的，所以，諸位，如果我們現(xiàn)在對他們說，那只是個事件，不是刑案，他們是決不接受的?！?/p>

“署長您說怎么辦？”韓卓問。

蔣署長很干脆：“你們?nèi)?，既然小洪認為是殺人案，那就聽他的了，這個案子，就由你們來偵查，小洪是你們請來的，相信你們的合作一定沒問題，我只有一句話，抓緊時間，查出真相?！?/p>

然后他站起來要走。

馬不蔫也站起來急忙說道：“署長，能不能向司長提個要求？”

“什么要求？”

“你也知道，我們這兒的法醫(yī)，水平不太......能不能請司長派兩個高級一點的法醫(yī)來，幫著驗尸？”

蔣署長擺擺手，“這個呀，還是別想了，司長那兒，也缺這種人員，他剛才還向我打聽，他派給我們的三個法醫(yī)有沒有提高了水平，他還打算要從這三個里調(diào)一個已經(jīng)有了實際經(jīng)驗的，去他那邊掌管法醫(yī)科呢?！?/p>

馬大蔫和韓卓都傻了眼。

只有洪湛飛心里發(fā)笑。

他畢竟當過小安警，現(xiàn)如今又在州城當私人偵探，別說甘梓警署的那點內(nèi)情，就算州警司的狀況都了如指掌，其實就算京城的所謂法醫(yī)專家，也不過如此，因為法醫(yī)這一行，頂尖的人才實在太少。

蔣署長走后，馬不蔫和韓卓都望著洪湛飛。

意思明擺著，法醫(yī)室請，下面的事，都交給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