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派人去考察包家寨，路途并不算遠，一百多里的行程，乘船而行也走了兩天，船沒有車馬走得快。

在亂世中一路上也很緊張，時刻戒備著，還好。沒出什么事，一路平安。在途中他們開了幾炮，這炮聲可能起到了震懾的作用，一路上沒見到歹人。

到達包家寨是2月18日的下午。寨子有個小碼頭，船只靠了岸，眾人下船并沒有離開碼頭，只是讓管家劉義帶一個家丁去尋劉家的莊頭，其他人在碼頭上閑逛。

由于包家寨鄰水，交通方便，因而是這附近較大的村莊，有70多戶人家，半數(shù)是劉家的佃戶或家奴農戶。村里主要的街道就一條，它圍繞著碼頭成一個半圓形，輻射出去的路都是小道不成形，逛逛這條街就等于走遍了全村。

臨水的街道都有一個特點：在臨水的一面基本沒有房屋，也就是說，人家都是在面對著湖泊的另一邊，道路兩旁一側是水，另一側是人家或者店鋪。

與城市不同的是，村寨里的人家分布松散，稀稀拉拉的，偏遠位置上也有孤零零的住戶。

村子很小，少時莊頭就跟著劉義來到了碼頭，迎接家主。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個子不高，長得很敦實，一眼看去就是個勤快能干的人。他叫劉德財，是劉家的家生子，也就是世代為奴的那種人。

對于家主來說，第一信任的下人就是家生子，劉家里管理家務重要的位置上都是這種身份的人，莊頭也不例外。

劉義帶著劉德財來到碼頭，見到劉誠兄弟站在碼頭上，劉德財一路小跑上前作揖行禮：“小的見過兩位爺！二爺安好！三爺安好！請兩位爺移步寒舍，我已經(jīng)吩咐準備酒菜，給兩位爺接風洗塵！”

劉誠：“好！請前面帶路！”

一行人說著閑話向劉德財家走去。

劉德財?shù)募以谶@條街后面不遠處，村子不大，很快就走到了。

從外觀看，莊頭的宅院建筑是這村里最好的了，都是磚瓦房。從臨街這面看是五間倒坐房，最右側一間是大門，門前三級臺階。進門一看是個小院，正中是內宅的二門，東側還有個便門。二進院子里有正房五間，兩側廂房都是兩間。這個宅子規(guī)格很低，只有兩進，但是在偏遠的山村里是最好的宅子了。

莊頭把客人讓到正房，五間正房的中間一間和東側一間是打通的，放著桌椅充作客廳，最東側的耳房和西側的兩間可以住人。現(xiàn)在整個這座宅子里都空著，是劉德財?shù)钩鰜砹艚o主人的。

“二爺三爺請坐！”

待眾人落座后劉德財說道：“前幾天就得了信，說是二位爺要來，我就把這院子騰出來了留給家主。只是我這院子太小，委屈兩位爺了。”

劉誠說道：“這怎么可以呢？你的家人住哪里呀？”

劉德財：“二爺放心，我家人口不多，這院子的東邊還有一個院子，足夠我家住?！?/p>

占了別人的住宅，劉誠客套幾句也只是說說而已，一句話已經(jīng)讓劉德財心存感激了，這是他們各自身份使然。劉誠的身份是主人，別看劉德財是莊頭，可他還是劉家的奴仆。家主享受奴仆舍己侍奉，沒有心理負擔，很坦然，主人的心里認為那是應該的。當然劉德財也有做奴隸的自覺，在他的心里侍奉主人是天經(jīng)地義，他是心甘情愿的。同樣是人，地位不平等，這就是此時的社會文化。

他們到包家寨時已經(jīng)是下午了，一路勞頓，今天就是吃飯休息了。晚飯間劉誠向莊頭詢問了莊子的戶數(shù)，有沒有發(fā)生糧荒，附近有沒有山匪。劉德財說這里還算平靜，村里也有自己拉起來的民團。劉誠也詢問了村子旁邊寺廟的情況。

這一行人就在莊頭家住下了，這一處院子太小了，一進院子只有五間倒坐房，去掉一間大門還剩4間，二進院子五間正房，東西兩側廂房一共4間，這其中還有廚房雜物間什么的?？傊鹤犹?，劉家人口多，安置在這里絕無可能。這避亂也不是一日兩日，即便寺廟可以安置也不是長久之計，為此劉家兄弟想到還是要建自己的宅子。當然新建宅院需要擇地和建筑，這需要不少時間。

第二天早飯后，劉德財、劉義陪著劉家兩兄弟在村子里查看，村子不大，只一會的功夫就看遍了。他們查看也不是無的放矢，是有目標的，頭一個目標就是結合防御的需要來查看地形。

這個村子在龍澤湖的南岸，村莊的北面臨水，南側是山地，整個村子就夾在山水之間。村子東邊不遠處是個小山包，也算是坡度較平緩的高地，寺廟就在那上面，叫做龍澤寺。因為交通比較方便，這處寺廟在百里內比較有人氣，香火興旺。從村子里望過去可以看出其規(guī)模較大。

山地本身就是村子的天然屏障，雖說小股的土匪有可能從崎嶇的山路來偷襲村莊，但是山路不便于大股土匪行動。另一方面，此時土匪搶劫的主要是糧食，土匪也要吃飯嘛。搶奪成功后，山路的地形不方便運輸，難道土匪空手而回嗎？

劉德財也介紹了后山的情況，他說：“二位爺，這后山只有兩條狹窄的小道，崎嶇艱險，并且在山口處都有險要的地形，可以說是一夫擋關萬夫莫開，防御及便利。我們村子里要說危險的就是眼前這片水了。這么大一片，如果土匪來了，使用小船隨地都可以靠岸，很難防備?！?/p>

碼頭處的水比較深，那是特意選擇地形和人工開挖的航道，大船可以靠岸。在沒有碼頭的地方水都很淺，甚至離岸幾十米都是很淺的水，船只無法靠岸?？墒呛苄〉拇?，吃水深度只有一兩尺的小船就很容易靠岸。

劉詮接過話頭說道：“劉德財，你在此生活多年，很熟悉，說的還貼切，我看著這一大片的湖面，這一側少說也有三里多地（1500米），確實難于防備。即便我們能筑墻，也需設崗哨，咱們那有這么多人手晝夜不間斷的站崗呢？這村子里才多少人？一共才70多戶，能出多少壯丁呢？真要想想辦法?！?/p>

劉誠：“三弟莫急，咱們有時間，慢慢地參詳。不是還有那座寺嗎？如果寺中可以安置家人，就是很好的避難所了。下午咱們過去看看，從這里看它在高處，院墻也很高，看著還是挺安全的。劉義，你打發(fā)人給龍澤寺方丈知會一聲，說咱們下午過去?！?/p>

劉義：“是，二爺。”

劉詮：“好吧，吃過飯咱們一起去。劉義，把布施的單子拿來，咱們再合計合計。”

給寺廟的錢財叫做布施，現(xiàn)在劉家有求于寺廟，這就要施舍錢財，否則和尚們憑什么關照你呀？出家人自稱遠離紅塵，不沾俗物，可和尚也要吃飯，也要生活，甚至還要發(fā)財呢！和尚也沒那么超脫，沒那么高尚，所以劉家也要錢財開路。

午飯后劉誠兩兄弟前往龍澤寺，劉義找來兩匹馬，馱著馬馱子跟隨上山，這馬馱子帶的就是所謂的“布施”。

為什么帶笨重的貨物呢？用銀錢布施不是更輕便嗎？因為這是戰(zhàn)亂年間，此時最好的禮物是什么？就是糧食。和尚也要吃飯，這戰(zhàn)亂年間糧食最珍貴。

寺廟在山上，只有羊場小道和供人行走的石板臺階，馬車是上不去的，所以只能用馬馱子。

龍澤寺方丈智空已經(jīng)知道本縣鄉(xiāng)紳劉家的公子要來上香，早早地等候著。見上下有人來了，還趕著兩個馬馱子，看來是大施主上門了，心中自然高興，便帶著兩個和尚走出山門親自迎接。

莊頭劉德財連忙山前給雙方引薦：“智空師傅，這是我的家主二爺劉誠，這位是三爺劉詮?！?/p>

然后對劉家兄弟說：“這位師傅是本寺方丈智空。”

劉誠：“智空師傅好！我劉家兄弟叨擾了！這是我劉家奉獻的布施?！闭f著，劉誠把布施清單遞給方丈。

智空方丈雙手合十：“鄙寺有幸迎來兩位施主，請了！請移步寺內敘話?！?/p>

方丈把單子放入袖中，也沒看。其實也不用看，布施都在馬馱子上，看得分明。

劉家的布施有稻谷三擔，布10匹，白銀100兩。

看著銀錢不多，可是要知道，現(xiàn)在是戰(zhàn)亂年間，到處都是饑荒，大家都沒錢，物資極度缺乏。劉家送來的都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可以解燃眉之急，正是雪中送炭?。?/p>

智空方丈滿臉堆笑，側身彎腰伸出手：“劉家施主請！”

劉家這也是錢財開路啊，這是一個好的開端。

佛堂上只有圓形的坐墊，大家分賓主坐在墊子上客套一番就轉入正題。

劉家所求就是避難，劉誠說道：“在智空師傅面前我們也不能打誆語，當前時事不好，天下大亂，戰(zhàn)火蔓延，誰也難于預料還能平安幾時。此來就是為我劉家老小家眷尋一處避難之地。可是修建宅院總需要時日，為此我劉家深感冒昧，可時事緊急也是無奈，還請方丈擔待，不知貴寺院能容納數(shù)月？”

聽聞此言方丈智空沒有馬上回答，雖然還陪著笑臉，顯然也在權衡，因此他的笑容有些僵?？吹酱耍瑒⒄\心中沒底。他也知道，劉家與龍澤寺素無來往，這要求是否有些唐突了？

未完待續(xù)。

——第9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