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柳薇也并不是說一不二啊，在這一個小小的項目組里都做不到。

但我入職那天，那個人事專員說她是集團老總的千金，好像不太合理啊。

當時我也沒仔細問，所謂的集團老總，是董事長還是CEO？亦或是其他董事？已經(jīng)退下來的創(chuàng)始人？

“都說完了嗎？”正疑惑的時候，柳薇終于開口了。

她面無表情地掃視了一圈，說：“上次會談的情況，大家還記得吧？翻譯對商務和專業(yè)術語的生疏，讓那次會談斷斷續(xù)續(xù)，我們根本無法進入節(jié)奏，更無法掌控甚至無法引導談判的方向，一直在技術層面來回繞圈。

“那次談判完全是失敗的?！绷蓖蝗辉谶@一句加重了語氣。

“要拼技術，我們拿什么來跟硅谷拼？不能把談判引導到對我們有利的方向，我們還有跟BTT繼續(xù)談下去的必要嗎？

“秦風懂泰語，我看過他的資料，國際貿(mào)易畢業(yè)，在大學時就拿到了泰語Cutfl高級證書，有四年銷售經(jīng)驗，具備一定談判技巧，所以我選擇他。

“既然你們反對，那就告訴我，明天由誰上？”

說罷，柳薇往后靠在椅背上，兩手環(huán)胸，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人。

我也靠在椅背上，愜意地看熱鬧。

看來，柳薇這女人并不是無腦，還是有點料的。

但她沒說明原因，沒把我和沙迪頌說的那一套東西搬出來，更沒有說什么個人魅力，只拿泰語來說事而已。

但就只憑著泰語這一條，就足夠讓項目小組的人無言以對了。

因為BTT這個項目來得太突然，讓智文軟件的人沒有太多時間準備，他們當中只有兩個人懂泰語，還只是新招半桶水而已，翻譯倒是有一個，講得很標準。

但那翻譯是搞旅游的，搞不明白商務和軟件技術層面的專業(yè)術語......

而且，BTT的大部分高層就只懂一點日常英語而已，用英語談業(yè)務也不實際，也一樣要翻譯，這就導致了柳薇和其他人無法用感染力說服對方，只能通過翻譯一句句地來回轉圈，無法把談判帶到自己有利的方向。

“好了，就這么決定了，明天的會談由秦風主導，大家都抓緊時間修改方案吧?！绷痹俅伟l(fā)聲。

沒人再反對了，那鐘康寧皺著眉頭嘆了一口氣，也跟著其他人埋頭工作。

既然沒人挑我的刺，我自然也懶得搞事，就當剛才的事沒發(fā)生過一樣，和小組其他人討論方案的改動。

直到夜幕降臨，最終方案才定下來。

到酒店餐廳隨便吃了點東西，回房間的路上，我接到了一個陌生的號碼。

疑惑地接通電話，里面穿出一個熟悉的女人聲音：“秦風，你好，”

“洛水？”我微微一愣。

“嗯，我在你們酒店對面的咖啡廳，可以和你談一談嗎？”

“有什么好談的？”我下意識地說。

但剛說完，我就后悔了。

是啊，我和林洛水沒什么好談的了，但我還是后悔，因為我還想見她，我忘不了她。

林洛水沒有回答，我陷入了沉默。

我們都同樣沒有掛斷。

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我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林洛水終于用似乎帶著苦澀的語氣說道：“秦風，對不起。”

我放緩語調：“如果你只是想說這個，沒什么必要?！?/p>

“不是，我還想和你聊一聊其他的，比如你現(xiàn)在的工作......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p>

我有些猶豫，閉著眼深呼吸了一口，說：“我現(xiàn)在過去?！?/p>

“謝謝，我等你。”

掛斷電話，我忍不住暗罵了一句，罵自己沒出息。

但罵完之后，我還是轉身出門，坐電梯下樓走向對面的咖啡廳。

那是一間安靜的咖啡廳，放著泰國的民俗老歌，節(jié)奏輕緩地在昏黃的光線里彌漫。

林洛水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一杯咖啡，一朵插在花瓶中當?shù)厥a(chǎn)的玫瑰，開得很嬌艷。

我朝她走去，看著她那張在溫和燈光下愈加顯得柔美的臉。

她站起來，朝我露出一個依然熟悉的，和以前一樣甜美的笑容。

我朝她點頭，坐下。

整個過程我們都沒有開口說一句“你來啦”，或“你還好嗎”之類的廢話。

“先生，請問您要點什么?！?/p>

穿著繡有各種花紋服飾的泰國服務員走過來，用泰語禮貌地問了一句。

“有大象啤酒嗎？”我也用泰語問道。

“先生，有的?！?/p>

“拿一瓶，謝謝?！?/p>

“好的，先生稍等?！?/p>

服務員走開后，林洛水似乎找到了開場白，笑著說：“我差點忘了你泰語說得很好?！?/p>

我笑了笑：“可以理解，你要是沒忘記，那才叫不正常。”

林洛水聽出了我話里的諷刺，臉色一陣黯然。

我沒說話，拿出煙盒，抽了一支叼在嘴里。

“這里不可以抽煙?！绷致逅蝗惶嵝训馈?/p>

我這才想起，泰國所有室內(nèi)公共場所禁止抽煙，街上人多的地方也不行，就連海灘也禁止抽煙，被抓到不但會罰款，甚至會坐牢。

無奈地把煙收起來，我直截了當?shù)貑柕溃骸罢椅疫^來，想談點什么？”

林洛水有些猶豫：“你現(xiàn)在在智文上班嗎？”

“嗯。”

“為什么?！彼蝗荒涿畹貑柕?。

我有些想笑：“除了工作掙錢之外，還能有什么為什么?！?/p>

她用一種我猜不透的復雜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下頭不說話。

服務員把啤酒端上來了，我倒了一杯，自顧自地喝了一口。

她也端起咖啡杯輕輕地抿了一小口。

她又忽然開口：“秦風，我只是想知道......你進入智文軟件，并來到清邁，是不是因為我？”

“因為你？”我楞了一下，有些茫然。

“因為我跟你分手，所以你故意去智文，故意來清邁談BTT那個項目，你......你恨我，對嗎？”

我愕然，繼而啞然失笑，很快又有一種莫名的悲哀。

為我自己感到悲哀。

原來，我在她林洛水眼里，是這么的不堪。

而我，還傻乎乎地忘不了她，愚蠢至極地想見她。

我就是個傻子。

我不想回答林洛水這個問題，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因為被她說中了一半，我確實是因為她才淌BTT這趟渾水的。

“秦風，對不起。”她又再次道歉。